感。他將自己居所改成了冬青寺後院模樣,不為別的,只是安慰自己。坐在石凳前,便以為下一刻那小姑娘會扯他衣襬叫‘玄真’。看著一叢潔白茉莉,便想起她站在花前淺笑的模樣。總想著念著,她便會經常入夢來,一切都是他的痴罷了。
可如今她真的來了,他又怕她看透自己的這些心思,輕咳道:“院落簡陋,阿綰將就將就,哪裡不喜歡,想要怎麼改動,都使得。”
客房算不得好,前頭人也雜亂,玄真便讓人把自己的院子收拾出來,讓給李綰。
李綰心細,一瞧這番佈置,又看到架子上的許多佛經,便猜到了原委,搖了搖頭說:“已很好了,只我佔了你的院子,你又要住到哪去?可會不方便?”
盧玄笑的清淺又溫柔,指著竹林道:“那頭還有一方小院兒,不必擔心我。”
忽然察覺喉頭腥甜,他垂下眼道:“我讓他們送些飯菜來,你們吃過也早些休息,連夜奔波想來也疲乏了,有什麼話咱們明日再說。”說罷,便步履匆匆,逃一般的出了院子。避在矮牆外,捂著帕子狠狠咳了起來。
冬雪詫異:“他怎麼了?要不奴婢去看看?”
李綰一把拉住她,低嘆道:“別讓他難堪。”那樣蒼白的臉色,瘦的形銷骨立,她早該猜到,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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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口也沒那麼多講究,主僕二人隨便用了些飯菜,便分做裡外間,各自歇下。
聽著冬雪呼吸變得綿長,李綰沒闔眼,只盯著青色幔帳出神。待夜色濃重,萬籟俱寂,她才開口喚道:“芍藥。”
屋裡只有豆大的一盞燭火,她沒看見人影,但令她心安的低啞聲音道:“屬下在。”
李綰沉聲道:“盧玄沒說實話,駙馬的訊息,他應當是知情的。既然他能知道,別人就也能知道,你去想法子打探清楚,咱們再做打算。”
“是。”
兩句話的功夫,屋中又重新安靜下來。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甚至沒給李綰可以難過的時間。這會兒夜深人靜,她的眼淚忽然決了堤。
他們說父皇被困、大哥死了、宋懷秀也死了,真是這樣嗎?明明不是的,史書上聖、祖於開元十二年殯天,如今才是開元八年而已。宋懷秀更該是一生平順,沒有此劫。如果事情真的變成了這樣,那誰也怨不著,一切都是因為她。
是她妄想改命,不光想改自己,還想改天子國祚,是她大逆不道,老天爺終於要懲罰她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史書上的永平公主,死在二十七歲,就是今年。如果她順應歷史,就這麼死了,那一切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李綰的手摸著小腹,她傷心至極時,總是哭不出聲響來,只有眼淚不停往下掉。
橫豎她已是死過一回的人,如果她再死一次,就能救下李昭和宋懷秀,那她絕不猶豫,可能成嗎?若一切無法挽回,這孩子呢?
先前她一直為李昭的事傷心難過,好不容易才算是琢磨明白。人活一世,總有一死,無論是親人父母,還是友人愛人,終會離你而去。她為人子女,知道李昭離開的具體時間,卻什麼也做不了,每一天都像在倒數,這的確殘忍。可世事無常,有些人甚至沒機會再看愛的人一眼,便天人永隔。比起這些,她也算幸運罷。至少她有機會盡孝,有機會道別,這不會成為她一生的遺憾。
可老天真愛開玩笑,她用了許久才想明白這件事,轉眼一切就都變了。以為的難題迎刃而解,更大的難題擺在眼前,她該怎麼辦呢。恨只恨自己是個榆木腦袋,沒長出三頭六臂誰也幫襯不上,只能在這乾著急!
李綰一夜沒闔眼,第二天晨起吐了一遭,什麼也吃不下,可吃不下也得吃,她餓一日沒什麼,孩子卻是不行,又硬逼著自己喝了半碗白粥下肚。
這小院兒中十分幽靜,置身於此有種遺世而獨立之感,李綰坐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原本是盯著遠處發呆,可懷著身子格外嗜睡,不知不覺便起了瞌睡。
盧玄來時,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院子中,女子穿了身家常的紺青色撒花長裙,粉黛未施,頭髮也鬆鬆綰在腦後,坐在搖椅上打盹。明明閒散至極,卻仍美的像是一幅畫。讓人不禁感慨,老天真是偏心眼兒,眾人皆被時間磋磨,唯獨她像是不會變樣,永遠美的令人屏息。
他唇角勾起笑意,輕輕走到她身前。太陽透過葡萄架縫隙,照出一道道金芒,李綰嫌晃眼,不耐的別過臉去。這場景似曾相識,盧玄抬起手,擋在她頭頂,眼裡柔情似水,只靜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