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就作詩,因之前杜瑕也都經歷過,並不怯場。
當下由元夫人打頭,有預備表禮的便都放上,沒有的不過擼些個戒指、鐲子、釵環,亦或是精緻荷包、掛墜也就罷了,滿滿當當堆了兩個翠綠大荷葉托盤,預備後頭根據名次隨意挑選。
因著玩樂,也不甚拘謹,就都寫景。
又因為諸多勉強能作詩的姑娘、媳婦年紀相差頗大,有肖雲、杜瑕、石瑩這類不過十歲出頭的,也有二三十歲,孩子都幾個,這兩年相公、兄弟才中秀才、舉人的,便又分了兩組。
所謂的應景、現場作詩,也未必就都是現場一揮而就,說不得有經驗的人都提前準備幾首,或乾脆請槍手代寫,然後自己背熟了。
杜瑕好歹有個下限,沒找人替寫,卻也是接到帖子後便埋頭苦苦琢磨幾日,不論花草、河流乃至月色等俱都預備了幾首,故而此刻要麼默寫下來,要麼再加以潤色而已,並不驚慌。
一炷香燒完,眾人紛紛交卷,元夫人帶人閱卷,點出一二,又單獨叫過杜瑕去,拉著她的手朝一眾太太笑道:“方才那詩便是她作的,你們瞧瞧,可憐的小小年紀,竟胸有丘壑,多寫澎湃豪邁之詞,卻是難得不難得?”
不說杜瑕的詩著實做的不錯,哪怕爛到家,如今知縣太太親自開口抬舉,大家也要裝睜眼瞎給面子。
於是一時眾人都誇讚不已,紛紛拉著她的手說話,後頭還有肖雲、石瑩等人,也分不大清了。
元夫人又見了自家女兒腕子上的新花環,就笑著問她哪裡來的?
肖雲竟先想起來杜瑕說自己找婆家的話,先紅了臉兒,又強自鎮定的笑道:“便是您方才誇過了的,說不得再誇一回便是!”
一眾太太姑娘就都笑了,元夫人果然又誇了杜瑕手巧。
眾太太一見,少不得也要絞盡腦汁,將那隻並不如何精巧的手環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杜瑕給人挨個摩挲,好話也聽膩了,真個給人誇得面紅耳赤,又胡亂謙虛不敢,只囫圇吞棗唸了幾本書而已。
她到底是活過一輩子的人了,實在寫不來這年頭一般小姑娘的無病呻吟,又或是那對著落花流水就感慨世事無常,暗自感傷的細膩情懷,便只好專攻自己擅長和懷念的高山大河乃至大漠孤煙,自然脫穎而出。
稱讚罷了,杜瑕隨意在盤子裡挑了一隻鐲子、一個戒指和一個精緻荷包做數,後頭得了誇獎的幾人也都挑了幾樣,這才解脫出來,被允了去外頭玩。
待到逃離一眾太太奶奶圈兒之後,杜瑕不由得生出一股劫後餘生之感,又想起放在耳邊迴盪的不知誰說的什麼“定親”的玩笑話,也有些羞臊。
如今是中秋佳節,也不知哥哥和牧清寒那邊如何了。
她正怔怔出神,後頭肖雲也來了,便趣道:“姐姐想誰呢?”
杜瑕面上飛紅,啐了她一口,又對小燕道:“說的口乾舌燥,怪累的,你去拿盞茶來我吃,別加糖。”
小燕脆生生應了句,拔腿去了。
待吃了茶,又插了幾塊沙瓤西瓜吃,待蜜汁一般的甘甜果汁滑入咽喉,杜瑕這才長出一口氣,覺得又活過來了,引得肖雲咯咯直笑。
杜瑕恨得掐了她的腮幫子一下,站起身來活動幾下,可巧見那頭元夫人的丫頭又往這邊來了,便笑道:“得了,大忙人,你自去應酬,索性也沒我的事兒了,我這便去鬆快鬆快。”
肖雲終究是個孩子,聞言也苦了臉,拉著她的袖子巴巴兒央求道:“好姐姐,我也煩悶得很,你快別走了,跟我一同去吧。”
小孩子麼,有哪個不愛玩的?要是有的選,誰耐煩待在一眾成了親的老少媳婦中間打發時光!也沒共同話題呀!
杜瑕卻是對方才的經歷仍舊後怕,且王氏身份不大夠,也很插不上嘴,更不會什麼詩詞書畫的,早就去外圍與旁人說笑去了,她才不去!
“求也沒有用,”杜瑕笑的得意,搖著扇子就往後退,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名牌上的人物,少我一個也不少,你是做慣了的,且饒我一遭,我這就去了。”
說完,就帶著小燕嘻嘻哈哈走遠了,只留下肖雲一人頓足不已。
杜瑕沿河走了幾百步,就見方媛正與幾個姑娘圍坐說笑,老遠見了她便拼命招手。
杜瑕笑著過去了,剛跟她和萬蓉見禮,一抬頭,看見另一個姑娘後頭跟著的丫頭,臉登時就僵住了。
那,那不是四丫?!
四丫自然也看見了杜瑕,臉色更加不好,又忍不住在她身上來回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