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當日自己苦口婆心勸他的情景,牧清寒心中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暢快,反問道:“你去得,我怎的就去不得?正好到來年三月,春歸大地,便是有災情也可略緩和些,你我二人便一併出行。若你執意要在冬日使犟,我便是打昏了你也要將你綁在濟南府。”
大祿朝明文規定,子女需得為父母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得行樂、不得婚娶等,可滿十個月之後,若有正規理由,可向當地官府報備後外出。當初牧老爺是五月上旬沒的,到來年三月初正滿十個月,故而牧清寒可外出遊學無礙。
杜文語塞,待要說危機四伏吧,貌似自己比對方更加文弱;若要說自己是為遊學長見識吧,難不成旁人就不許?
他當真覺得自己掉入自己挖的陷阱中了。
時下並不反對文人外出遊學,便是父母在,也不過“遊必有方”,更何況牧清寒父母都不在了,也早已出了熱孝;且如今郭遊有了老師,日日下學後必要過去請教,洪清洪師兄同牧清寒的愛好脾性著實南轅北轍,若自己再走了,留他一個孤鬼在此,確實孤單的很。
卻聽牧清寒又道:“近來這一連串的事,難不成只叫你醒悟了?我也知道了不少,欲要出去走走,開闊眼界。再者如今世道亂的很,你我結伴出行好歹有個照應,我哥哥也是應了的,想必妹妹他們知道了也更安心些。”
到底是打小就跟著走南闖北過的,牧家又是商戶,見識得百般人情冷暖,論及這些事,便比一個臨時抱佛腳的杜文強了不知多少。
杜文著實按耐不住,本欲整合妥當便啟程,怎奈牧清寒罕見的堅持,並嚴肅道:“此事由不得你使性子,你沒出去過不知道,冬日本就危機四伏,更勿論如今,冬日酷寒凌冽,寸草不生,如今又逢大災之年,若逼急了,你當吃人真只是不可信的傳言?”
*****
遠在陳安縣的杜瑕一家都還不知道府學中有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要做一樁眼下足夠嚇破人膽的大事,便是剛得了信兒的肖易生,也礙於弟子懇求,且什麼時候出發,往哪裡去暫時未定,也只得幫忙瞞著。
讀過信後的的肖易生又喜又驚,喜得是這二人竟能自覺認識到自己的短處,又敢迎難而上;驚的是這倆小子實在狗膽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真真兒的叫他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杜文也給家裡去了信,只因日程未定,也絕口不提遊學的事,單說自己並未受到落榜刺激,已很認識到本身不足,皆是學問並未融會貫通的緣故,日後定當加倍努力用功,叫爹孃妹妹不必憂心云云。
一直聽杜瑕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的唸了三遍,杜河同王氏這才徹底將心放回肚子裡:“這就好,這就好,想得開就好。”
過去的大半個月裡,杜瑕雖看著十分鎮定,又不時安慰父母,可內心也著實焦躁,如今見了哥哥的親筆信,也跟著鬆了口氣。
杜河瞧著也爽朗了,同她們孃兒倆說了幾句話後又道:“晚間大哥要帶著寶哥過來,你們若願意見見就都在一處用飯,若不愛見,我只帶著他們在前院,如何?”
之前杜河給大哥杜江推薦了學堂,幾日後又帶著杜寶一同去入學。小一個月之後杜江又過來道謝,說是那學堂極好,比村塾不知強到哪裡去不說,先生也敦厚寬和,外頭名聲極好,就知道是二弟當真用心了的,堅持要今兒來鄭重道謝。
如今杜河家極為寬裕,自然也不差這點謝禮,便道不用。
怎奈杜江本就覺得虧欠,如今又受了這樣大的人情,非來不可。杜河也怕拒絕太過反而傷了和氣,只得依他。
王氏略想了一回,不甚情願的說道:“既然大哥要來,總要出去見見,前兒我不是還囑咐小鶴特地裁出兩身簇新衣裳?今兒正好給那侄子。”
想她也是做嬸孃的,大伯帶著兒子親自登門拜訪,若不出面迎接款待當真不妥。
杜河便十分感激,就見王氏且了一聲,撇嘴道:“也不知是為了誰!偏生要跟那些人瓜葛不斷的。”
那些糟心的親戚,誰愛搭理?不過是礙於自家男人的情面,不好叫他太過不去罷了!
杜河便呵呵賠笑,又過去親自幫她戴花,口中只軟聲道:“娘子賢惠,自然全都是為了我,到底是我們老杜家對不住你,也唯有娘子這般賢惠能幹又大度的,才能處理的這般妥妥當當,外頭誰不羨慕我?說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才娶得賢妻。若換做別家早一日三打,鬧得不可開交!哪裡還能有如今這般快活日子?”
一番話直說的王氏眉開眼笑,心中熨帖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