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定誰,難道我們就應推舉誰 ,朝廷設這吏部有何用?”
王錫爵惱羞成怒,他提高嗓門說:“你是存心跟老夫過意不去!以前吏部缺尚書,我推薦了羅萬化,你藉口羅是翰林院的官兒,說什麼按程式應進內閣;如今推選閣臣,你又刁難說羅萬化不合格,你好一張利口,怎麼說都有理 !”
顧憲成依然是一付不卑不亢的神情,回答說:“以前是就事論事,今日是就人而論 ,那羅萬化的人品,是斷斷不能入閣拜相的!”
王錫爵無奈,氣哼哼轉身走了。
事後,王又託了一位吏部侍郎,向顧憲成說情,顧一口回絕說:“我作為司官,無權違背吏部堂官(吏部尚書)的決定。”
顧憲成的凜然無畏與毫不通融,深深激怒了首輔王錫爵,一次皇上在乾清宮召見王錫爵,指著吏部送上的七人名單,徵求王的意見。王指著“沈一貫”的名字說:“沈尚書甚好!”皇上點了點頭。緊接著王錫爵告開了顧憲成的狀。他煞有介事地對皇上說,陳有年剛調進吏部,他哪裡曉得底細,還不是顧憲成一人專權?皇上請看這七人名單,排在第一個的是王家屏,王封駁御旨,出言不遜, 已是辭官之人,為什麼顧憲成還要推舉他 ?皇上再看第二人,是前任吏部尚書孫龍,孫在京察中被皇上斥為“專權結黨” ,明明是已被處理之人,為什麼顧還要推他入閣 ?可見吏部結黨根深蒂固,那顧憲成分明是一個幕後軍師 !……
王錫爵的一番話,煽起了壓在皇上心頭的一腔怒火。王家屏封還御批,氣得皇上雙手哆嗦,還生了一場大病,這是他君臨天下以來第一次有閣臣公開向他挑戰,就衝這一條,王家屏絕不能起用,何況自己歷來討厭用舊人。……再說這孫龍,至今尚不認罪 !哼,這吏部怎麼竟出些頂門棍 ?皇上決定另起爐灶,他降旨命令吏部,把早先兩次曾推薦過的閣臣人選,再次上報,供自己從中挑選。
最後,皇上圈定了沈一貫和禮部尚書陳於陛,並任命二人為東閣大學士,入內閣參贊機務。
推選閣臣告一段落,但皇上腦海深深刻下了“顧憲成”的名字,及王錫爵說過的“吏部結黨根深蒂固”一句話。他餘怒未消,下旨詰責吏部,說王家屏是原先的閣臣,第一次推薦的李世達是都察院掌院御史,對這二人吏部不該擅自列名推舉,將司官(指顧憲成)降雜職,調出吏部。
對皇上強辭奪理的說法,以及對顧的錯誤處理,吏部尚書陳有年上疏抗爭:“掌院御史入內閣,前代已有先例,況且李世達大人,是歷年合議所推選之人,非臣私意;至於推出王家屏,人孚眾望;推出孫龍、孫丕楊屬不拘資格;推沈鯉是因其剛介;推馮琦是因其品位。本次廷推閣臣,臣是吏部尚書,負全責。皇上為什麼舍臣不問,而去罪責文選司顧大人?臣願承擔一切後果,皇上不必究問他人 !”
讀了陳有年這一篇措辭嚴厲的上疏,皇上胸中的怒火一陣陣向上湧,氣得他頭眩病又犯了,他只覺得眼黑頭昏,忙叫太監扶他上床躺下,他心說這吏部官員怎麼個個氣勢洶洶,都像跟朕有多大的仇似的!……
顧憲成遭黜,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顧平日便以天下為己任,且以講學名揚天下,朝野稱他“大賢”“大儒” ,他曾講過:只要天下還有一線希望,就要堅持幹下去,不可知難而退,使一幫宵小控制朝政;作為朝臣,也絕不應同流合汙,使政局更加糟糕。……今日他無罪被斥,引起了群臣共憤,大家紛紛投疏論救,奏章不下百餘篇,就連閣臣趙志皋張讓,也上了疏。而皇上皆不為所動,相反還降旨威脅群臣:如果再論救,司官為首者降職調外,其它人罰俸祿一年。
到了五月,有戶科給事中盧明諏再次上疏申救顧憲成,皇上大怒,把盧某降一級調外,同時把顧憲成革職為民。
八
六月盛夏 ,驕陽似火。
在學政李三才的盛情邀請下,顧憲成來到李的家鄉京郊通州張家灣,避暑消夏,等秋涼後再南下回無錫故里。
張家灣位於京城東南六十里,自古便是大運河的儲存碼頭,有一首民謠這樣唱道:“運河水長長,滿河裡走皇糧。兩岸買賣鋪,吃飽喝足有地方住。四通八達都是路。”李三才的家,就在大運河西岸的皇木廠旁。 吃過晚飯後,李三才先是領著顧憲成在河邊散步,夜幕降臨後,兩個人便坐在堤岸上,欣賞起古運河的夜景。月光皎潔,陣陣涼風從河面吹來,顧憲成情不自禁地說了句“好爽啊 !”隨即陷入了沉思。
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