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般漫不經心的反駁,雖然礙於玄霄不快而多數沉默以對,心底也從來不曾認同這種觀念。除了當真窮兇極惡的妖魔,他從來都是能放則放,親手殺過的單手便數的過來,為此進了不知多少次思返谷,也從不悔改,到了最後連玄霄也任他去了,只道他心腸太軟,天性難改。
然而今日,殺與不殺,再也不是能由他決定的事,即便心存慈悲,最後也要死在妖物的手下,不知站在奈何橋頭時,會不會後悔往日多次的手軟。
這關頭,他心裡倒微覺諷刺。
誰說劍仙是不死之人,或許當真有吧,但肯定不是他,他雲天青只是那美好傳說下墊起的累累屍骨之一,終究也只是散在了煙塵中,再無他也曾活過的證明。
若是都歸了塵土,再何來妖仙之別。
數不清的藤蔓在空氣中舞動著,靈活的穿插過每個縫隙,本就逼仄的空間更加令人窒息。看似柔軟的枝條噼啪作響,每一次揮動,都在周圍的地面上留下粗深的痕跡,而四周的草皮全被掀起,濃重的植物腐爛的氣息,混雜著爛泥的氣味,令人作嘔。
一聲聲悶響不停地在空氣中傳播著,那是枝條重重抽打在人體上的聲音,即便不看,也可想象出在那樣的力道下,比土地脆弱得多的肉體已是怎樣的狀況。
雲天青胡亂抹了一把唇邊掛著的血絲,顧不得身上幾乎撕裂般的疼痛,閃電般地在密不透風的枝條間循著縫隙竄動,一邊
召回被掃落一旁的劍,順手直劈在當頭甩下的一根枝條上,力道之大幾乎將自己的虎口震裂。
然而這也只是將那樹妖阻了一阻,粗大的枝條雖然應聲斷裂,卻在落到地面上的一剎那間,猛地彈起,接在了斷口處,下一刻便靈活飛舞。
將人一步步拖入絕望的深淵。
木依土而生,風克土而勝,雲天青雖不精通火系法術,無法將那樹妖一舉焚燬,所幸在風、水兩繫上他卻有著非同一般的造詣。幾次三番下來,他也傷了那樹妖不少,只是身上受傷之處過多,若是再這般耗下去,莫說體力不支,便只論失血過多,也再無倖存之理。
他一咬牙,以雨潤之靈使己身靈力暫且恢復至七八成後,猛然施出罡風驚天,剎時狂風驟起,一道風壁將那樹妖卷在其中,數十道疾風縱橫交錯,合為聲勢浩大的風柱,如刀刃如劍鋒,皆刺向那粗壯到駭人的樹幹正中。
那裡應該便是它的致命之處。此一擊對雲天青而言已是強弩之末,若是不中,哪怕只偏了毫釐,這條性命也要結果於此了。
其實本不該如此,縱然這是修煉了千年的樹妖,縱然此地靈氣充盈,也不該擁有如此超出常理的威力。
原因究竟為何,雲天青已無暇去思考。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失血過多帶來的惡果便是頭腦暈眩,心跳在胸腔中跳動的聲音宛如雷鳴在耳邊炸響,四肢沉重彷彿灌了生鐵,整個身體像是快要被拆成四分五裂的碎塊。
恍惚間,雲天青發現所有的枝條,慢慢的垂落在地上,而樹幹的中央,似是被轟出了一個碩大的洞。
所以,成功了麼?果然我向來好運,若是歸位在這種地方當肥料,只怕下了鬼界都不甘心吶,老子還沒有向……
從樹妖極粗的樹幹中四散開來的枝條靈活詭異,如同冰冷的蛇類蜿蜒。
而蛇是天生的冷血殺手,在發動最終攻擊前,向來是安靜而從容,危險只在沒有警惕的剎那。
雲天青看見那些藤蔓般的枝條一反方才安靜姿態,高高的揚起前端,彷彿蛇在吐信,鮮紅的信子帶來的是死亡宣告。
它們在雲天青漆黑的瞳孔中,猛然刺落,卻寂寥無聲。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已閉上了眼睛,耳邊恍惚有清冷的風颳過,將那些腐爛氣息,一掃而盡。
他沒有看到那般壯大的景象,剎那間襲來的火焰席捲了天地,通紅的光芒將一切籠罩在令人顫抖的炎熱中。
白衣的青年單足立在附近一株殘缺的大樹上,腳邊的的
參差枝椏上橫放著昏迷的雲天青,一柄燃著烈焰的赤紅長劍懸浮在他的身後,悄無聲息。
玄霄望了一眼渾身鮮血的雲天青,面上神色無有任何波動,他只伸出手掌,輕按在已然陷入重度昏迷的青年後心處,有淡淡紅光從中透出,半晌才將手放下。
自始至終,他並未看那囂張的樹妖一眼。而那些糾纏的枝條,竟未敢靠近他一步。
玄霄將目光轉向猙獰樹妖。此刻的它像是畏懼什麼一樣,一邊悄然縮向後方,一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