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又說:「上來躺著吧。城裡還有什麼好的,你都一樣一樣說給我聽,我再想想。」
白秋實應了一聲,十分之高興地爬上床,躺進被窩裡,把頭跟喬四靠在一起,開始講他腦子裡的城裡生活。
聽著男人認真地講些可笑的想象,喬四翻白眼之餘簡直有點為自己而悲哀了。時代果然是變了,從來都是別人跟著他,還沒有過他跟著別人的。
這樣一份簡單質樸的感情並不算什麼,而他竟然就會這麼的捨不得。
兩人只用一天時間便收拾好了東西,白秋實沒什麼「細軟」可帶,喬四又禁止了他要把臉盆碗筷都往身上背的行徑,行李除了日常衣物,便是大袋小袋的土產。
到市區,其實也就幾個小時的車程,但風景就大不一樣。從吊在屋簷下的鹹魚,變成了滿街霓虹廣告,白秋實扒著車窗看十字路口的電視牆看得目瞪口呆,一路應接不暇。
比起暈頭轉向的白秋實,喬四倒是熟門熟路。到了這種地方,對他而言是如魚得水,打了車子就直奔酒店而去。
以他們倆的打扮進出高階酒店,難免令人投以懷疑眼神。但喬四態度內行,行事老練,利落地定下半個月的房間,現金支付。前臺也就當他們是千奇百怪的賭客中的一種,對白秋實肩上手上那散發著魚腥味的大包小包不以為意了。
「先在這歇一歇,吃個飯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你弟弟那裡。」
白秋實答應了。他一輩子沒來過這種地方,覺得無比新奇,對著浴室抽屜裡免費提供的牙線棒都讚不絕口。但想到要去跟弟弟一起住,卻又比這能看見海港夜景的酒店更令他興奮。
第二天兩人找到了白秋實弟弟所在的公寓。喬四對於自己居然願意陪同,也是十分的想不通,但要把白秋實一個人放上街,他又覺得不放心。
女主人對於白秋實汗流浹背扛上門的禮物,反應是皺一皺修得纖細的眉毛,倒退一步。「這是什麼味道……」
白秋實還熱情地:「這鹹魚是頂好的,用來做茄子煲,特別香。城裡買不到。」
白秋實的弟弟長得一點也不像他,架個眼鏡,讀書人的模樣,安排道:「哥,你把東西拿那邊去,那個房間給你住。」
妻子在一邊忙說:「那將來是要當寶寶房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那你是打算……」
喬四在這家庭式的羅嗦爭執中告辭了,只塞給白秋實一疊錢。不管怎麼說人家那是家務事,他不過是全然的外人。
送走白秋實,喬四一時寂寞到十分。
雖然兜裡不缺錢用,足以去找樂子。可想著身邊竟是一個人也沒有,以往圍著他的人一個也不剩,他簡直就是天煞孤星一般的命,頓時連花錢的興致都沒了。
然而他的寂寞還沒延續到兩天,白秋實就背著包包回來了。
喬四對於這麼迅速的迴歸表現出驚訝:「怎麼,那邊沒酒店住得舒服?」
白秋實撓撓頭:「不是啦。人家新婚……我在那不方便……」
「一家人能有什麼不方便?」
「那個,我弟媳是個有學問的,愛乾淨,屋裡東西怎麼擺都有規矩,吃飯也有講究。我不太懂,老弄得她不高興。我弟也挺為難的。人家剛結婚,被我弄得不順心,也不好……」
喬四不悅道:「你管她那麼多呢,你剛到這裡,要他們照顧著點那是應該的。沒有你,你弟弟怎麼能讀完書?你都沒錢過日子了,還給他寄生活費,他倒有錢結婚。他敢說沒虧欠你?」
白秋實倒是搖了頭反駁:「那也不能這麼說啦。供他讀書,是我自己願意。沒什麼欠不欠的。」
喬四瞪著他:「他不欠你,就不用回報你,那你不是白在他身上費力氣了?」
白秋實想了想:「對人好,不是指望人家報答什麼啊。看見他有出息,找了好工作,也成家了,我心裡就高興。不能靠他過上好日子,也沒什麼的。」
喬四鄙視地哼了一聲。他一直以來總是糾結的,算計的,謹慎而緊繃的。白秋實這樣放鬆豁達的人生觀,
找了好工作,
他並不以為然。只是不知不覺間,自己心底似乎也沒有以往陰鬱得那麼厲害。
他不覺得白秋實那種活法是對的,但那樣又的確比較輕鬆愉快。以至於他也不由會想,以往的自己,是不是把許多事情都看錯了。
白秋實和弟弟團聚且安居樂業的夢想破滅,終究不免傷心,悶坐了一會兒,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