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十分柔和的美人面極不相符：“你暫且幫我擋一擋，我現在顧著夫人，無暇與他計較。”

蠻九終於有一絲笑意：“我倒盼望你能將那隻鳥徹底交給我，他的三根尾羽雖然沒了，不過你若允我將他那一身鳥毛都拔下來，紮成個撣子，或許也能抵半根尾羽功效。”

晟青看杜小山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遂下逐客令：“那條人魚既然能將尾鱗全都褪了，必然已入塵世。妖骨已消，你用三青鳥的尾羽尋息定然收效甚微。”

蠻九的臉徹底黑了：“不勞你操心，告辭。”

杜小山感覺自己一直輕飄飄的，足不點地，卻彷彿肋下生了翅膀，飛過一片巨大的水澤。

天氣微雨，水面點點波動。

杜小山低頭，看到許多烏溜溜的青蛙眼浮出水面，似乎還能聽到聲聲蛙鳴。

自己就好似是這片空間中的一個影子，青蛙看不到他。雨漸漸下大了，一隻只青蛙都浮出水面換氣。

這……這是什麼？！

杜小山的心中一隻草泥馬呼嘯而過。

隨著青蛙上浮，杜小山才知道原來晟青沒有騙他，青蛙眼生在魚頭上分外怪異。原本平靜的水面也因為浮起了一條條暗青的大魚，像沸水一般水花四濺。魚身在水中擁擠翻卷，擺來擺去簡直好像巨大發胖的水蛇。

杜小山想起來很久之前在一個度假村的大廳裡看到過亞馬遜雨林中的象魚，感覺毛骨悚然。

幸好自己是在做夢……自己是在做夢……真的在這裡，自己一出現還不是立刻就被他們給吞了？！

幸而他也只是一瞬便晃過了這片水澤。

雨更大了，眼前景物都好似隔了一面水牆，模糊不清。幸好四周景色漸漸變化，出現了矮小的水邊茅屋。

溪水清淺，有幾棵樹下還躲著幾個避雨的女孩子，手中端著洗衣的木盆。杜小山看她們的衣著，倒和晟青最喜歡的紅色深衣極為相似，不過她們的衣衫花紋更為複雜，後來杜小山才知道那是有名的曲裾深衣。

然後杜小山就看到了晟青。

他於是明白了，那些女孩子為什麼下著大雨，還會端著衣服出來洗。

因為晟青的家就在溪水旁邊。

杜小山看到他從茅屋裡推門出來，就撐著那把熟悉的桐油傘。

落雨很重，杜小山視線中的晟青彷彿有些持不住似的，傘面歪了歪。

杜小山和樹下的幾個女孩子一樣，悄悄紅了臉。

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這幅場景究竟是多少年前，晟青的容顏卻依稀不變。

像是在等著什麼人，晟青的一張美人面上修眉入鬢，底下的一雙鳳眼蘊著濃郁笑意，薄唇微勾，當真是能令少女芳心暗許的眉目如畫，郎豔獨絕。

風雨雖大，晟青的心卻堅定，任雨水打溼衣襬，也依舊守在溪旁。

晟青站了許久，杜小山也就在一旁看了那麼久。風中的細碎雨珠凝在他蝶翼一般的眼睫，好似一顆淚滴。

杜小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已經知道晟青是一隻貓妖，據自己從影視劇中得來的資訊，妖怪的壽命一般都很長。

那麼……在自己所不知道的許久之前，晟青在這樣專注的，彷彿他現在對著自己一般一心等著誰？

杜小山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看下去。

剛才杜小山遊魂一樣飄在晟青身邊，正在一邊看著晟青側臉，一邊無聊的考慮他等的人什麼時候會來。

可是自己不過是一霎眼，晟青手中的傘就被接了，被另一個男子摟著進了茅屋。

咦？

有什麼不對？

杜小山也不由自主跟著飄了進去。

他這才看清了忽然出現的神秘男子面目。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與杜小山倖存的任何記憶都絲毫無關。

也就是說——這個人前世今生都與自己沒什麼關係。【至於轉世之後人的面貌不變這點，杜小山是從某本神道的書看來的，深以為然】

男子的臉生得十分周正，面目沉靜，甚至可以算是有些冷肅。英挺的劍眉下一雙寒潭一般的眸子，只有看到晟青的時候才冰雪消融，點染笑意。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很低，臉頰相貼，像一對交頸的鴛鴦。

杜小山挪了挪腳，發現自己沒法動。

“嗯哼！”嘿，這裡還有人看著呢！

杜小山真想狠狠的踹晟青一腳，把他踹醒。或者晟青能反過來踹自己一腳，把他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