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步驚雲縱使在學習時還是一貫地一言不發,他依舊冰冷如昔,就連塾師亦不敢強逼他一開其口。
他似乎對任何事均毫無興趣,但每當霍步天教導梧覺和桐覺練劍時,他總是站在老遠的地方觀看,可是當霍步天招手叫他一同練時,他卻又遠遠避開。
負責照顧步驚雲的福嫂亦察覺這孩子不喜與人接近,小臉上常常蓋著一層寒霜,令福嫂再不敢過於接近他。
不僅福嫂,霍家上下所有人亦是一見他便迴避,就像這孩子會帶來不幸一樣。他孃親玉濃自嫁入霍家後,彷彿已完全忘記了自己有這樣一個兒子。有時候,兩人難得偶然在霍家偌大的庭園中遇上,相遇時也沒什麼話說,只是如陌路人般經過。
她冷!
他比他更冷!
他冷好像一座雪山冰雕,根本不像是一個活人。
這樣一個孩子心中,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誰知道?誰想知道?
也許,只有霍步天一個人想知道!
直至那一回,他終於知道了。
那一回,玉濃不知因何染上重疾,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已有十多天了。
霍步天為此換了不少大夫,可惜此病還是屢醫不愈。
玉濃可憐兮兮地在床上苟延殘喘,痛苦異常,人亦昏昏沉沉。
步驚雲靜靜的瞧著自己的孃親輾轉呻吟,目光中沒有絲毫憐惜之情。
霍步天正站於其身畔,面露憂色。
他想及玉濃半生守寡,自嫁進霍家後,以為日子將會好過,然而,她的好日子並不長久。真是命薄如花。
霍步天黯然對步驚雲道:“驚覺,聽大夫說,你孃親她”
他欲言又止,聲音更有點沙啞。
“她已活不長了,現下我只是以人參給她續命,也許這數天之內會”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望著步驚雲的臉,他的臉木無表情,不帶任何七情六慾。
他徐徐走出房去。
兩天後的一個晚上,玉濃終於病發。
霍家莊所有人等到莊主的寢居中齊集,各人團團圍著床上奄奄一息的莊主夫人,均是神色惻然,也不知在等些什麼?
只有一個人仍未到來。
他就是步驚雲。
霍步天坐在床沿,緊握著玉濃的手,他環顧眾人,卻未見步驚雲的蹤影,於是問福嫂道:“福嫂,驚覺呢?”
福嫂面露慚色,支吾以對:“我不知道,少爺似乎在兩天前已不見了。”
“什麼?”霍步天一呆,剛想追問下去,躺在床上的玉濃卻忽爾半張秋瞳,虛弱地低喚:“步天”
霍步天連忙附耳細聽,只聽玉濃仍在喚著:“悟覺,桐覺”
他不由得咫一酸,這個女人對他所出的兩個兒子總算有心,瀕死時還在叫他倆的名字。
梧覺和桐覺驟聞繼母如此呼喚他兄弟倆,也是不能自己,眼角一溼,淌下淚來。
這些年來,玉濃縱然只為討好霍步天而善待他們二人,但也可說是克盡已能,關懷備致了。
半昏半死之間,玉濃猶在夢囈般呻吟,喚道:“驚雲驚雲”
霍步天臉色陡變,他想不到玉濃平素苛待自己兒子,此刻竟會惦記兒子名字。難道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玉濃雖是虛弱,但驚雲二字卻是不絕於口。她已不復記得兒子易名驚覺,在她心坎之中,他一直是驚雲!
她的心中,原來還有驚雲!
女人叫喊同時,不知何來氣力,驀地精神一振,雙眸一睜,似是迴光返照,目光即時流轉,眼睛在搜尋一個人。
一個令她畢生引以為憾,卻又不能擺脫的人。
過了良久,玉濃面露失望神色,對挨在她身畔的霍步天道:“步天,驚雲
呢?”
她關心的,仍是驚雲!
霍步天不知應對眼前快死之人說些什麼,倘若他直言不見了步驚雲,定會使她倍添憂心,可是若然不說,又不知從何處找他回來?
正躊躇間,突聽門邊的僕人嚷道:“啊!好了,少爺回來啦!”
眾人都把目光移向那個正踏進房內的步驚雲身上,只見其一身衣履滿是破洞,骯髒異常,這兩天也不知去了何處?
玉濃甫見兒子,慘白無血的臉龐頓呈現少許生氣,可是再瞧他那身又破又髒的衣裳,卻又不禁若斷若續地謾罵道:“你你這孩子,到底到什麼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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