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坐在白茅間的一塊大石上,扣劍而歌,歌聲裂雲爍日:
“你說簫聲咽,你說秦樓月,你說灞陵年年折柳絛,不見有當年樓頭簾中人如月。你說清秋節,你說音塵絕,你說咸陽古道漢家闕,何處是男兒唱盡梨花心如鐵?”
他低笑一聲:
“閒來看三清坐土裡,老猿扶斷牆。”
歌聲激揚,天日昏黃,卻無人應答,最後只剩下風聲細細。魏枯雪起身四顧,目光迷離,似乎就要轉身離去。
他忽然駐足轉身,吐氣發聲:“我就是魏枯雪!”
聲如雷霆,氣息彷彿十萬利劍向著四面八方而去,以他為中心,野草被勁風扯得筆直,直指周圍。
寂靜。只有遠處老樹上的烏鴉被驚起,“呀呀”地叫著在天空中盤旋。
魏枯雪昂然而立,目光森然。
腳步聲由遠而近,魏枯雪一轉眼,看見夕陽中緩步而來的一個影子。那是一個黑衣的道士,年紀輕輕,微微帶笑,並未帶兵器。
“掌教已經恭候多時了。”道士恭恭敬敬,向魏枯雪揖手。
“我聽一個朋友說,中天散人一聲令下,重陽道宗兩萬子弟天南海北地找我,只要我隨便走進一處道觀大喝一聲我就是魏枯雪,便有人出來迎接。於是我就找了這麼一個荒郊野觀試試,想不到還真的應驗了,不愧是家大業大的終南道統。”魏枯雪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直視道士。
道士微帶笑容,目光一迎復又分開,並不畏懼魏枯雪的逼視:“魏宗主說笑了,一劍雪枯魏宗主這樣的絕世高手,如果不想讓我們找到,便是重陽門下有兩百萬弟子也是枉然。不過師尊前日傳下法旨,說法駕停在此處,魏宗主一日不來,便等一日,十日不來,便等十日。”
“我這樣的路痴,以前想去天池去看雪,結果一路北行卻到了碎葉,掌教等我還真是得好耐心。”
“不怕。這裡雖然是個荒廢的道觀,不過遠山孤樹草裡鶯飛,荒蕪中獨有意趣,蘇某在這裡等上一生也不會覺得煩。”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在殿堂中,清瘦的黑袍道人已經站在三清像下了,寬袍大袖,彷彿仙人。
魏枯雪再次見到中天散人蘇秋炎的時候,蘇秋炎身上有種感覺赫然如利劍一般。走出了忘真樓,這個老人忽的就變了。
“掌教法駕親臨,別來無恙啊。”魏枯雪大笑。
“終南山上忘真樓中你我有約,豈敢畏首畏尾,不盡全力?”蘇秋炎也笑,“宗主詞曲精絕,令人欽佩。”
“不合詞牌曲牌,不入方家眼目,俗人的東西,想不到掌教居然不吝讚賞。”
“換作個俗人唱宗主的曲子,就是真的俗了。宗主唱來,劍心曠古,沒有人會說俗。”蘇秋炎臉色鄭重。
魏枯雪淡淡笑過:“有遠客吧?”
蘇秋炎微微比了一個手勢,魏枯雪回首,斷壁之上、晚風之中,一襲白色的僧衣獵獵飄動,年輕的僧侶手掌一串念珠單掌立在胸前,低低地唱了一聲佛。而後他緩步而下,過峭壁如履平地,一步踏下,便行雲流水般走近。
“白馬天僧,拜見魏宗主。”僧侶合十為禮。
“你是忘禪的弟子?真是年輕啊。”魏枯雪笑,“我平生見過一次忘禪,老得可以作我的師爺,想不到弟子卻年輕到這般地步。”
“崑崙劍宗、重陽道統的人都到了,自然也不能少了心燈的傳人。”蘇秋炎笑,“天僧和我賭誰能壓下氣息不令宗主發覺,不知道是誰輸了呢?”
“掌教輸了。”魏枯雪道,“我一走進這裡,便知道掌教在殿上等我。”
“果然。”蘇秋炎也不以為意。
“不過我也並非不知道還有第二人,”魏枯雪指著天僧,“不過他的動靜隨風而動,若有若無,始終捉摸不透到底在哪裡。而掌教終究有好勝之心,有一瞬間掌教放出本命真魂,以天心之術探我,那時候我就知道掌教在哪裡了。”
他又轉向天僧:“和尚也賭勝負麼?”
“佛陀亦賭,和尚怎不能賭?”天僧答得恭敬。
“佛陀亦賭?”魏枯雪沉思片刻,微微搖頭,“倒是不知道這段典故出於何種經典。”
“佛陀在菩提樹下,將成佛時,有天魔恐懼,前來誘惑。曰若不成佛,則為轉輪聖王,坐擁天下,佛陀不允。天魔以大軍來襲,天地崩裂,狂風雷電,而佛陀不畏。天魔又遣膝下三女,各具妍態極盡妖嬈,而佛陀照以不淨觀,美女不過骷髏膿血,亦破之。佛陀成就菩提,天魔復來,曰當入無餘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