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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庫狄延忠平日的確愛寫幾筆,對此時最受推崇的虞世南自然不會陌生,笑道,“自然是楷書,學士的楷書秀潤勁朗,當真是千金難易……”

兩人一來一往的說起了書法,屋裡的氣氛慢慢熱絡起來,庫狄延忠說得高興,轉身把家中珍藏了多年的幾幅前人墨書也找了出來,品鑑了一番才罷。琉璃心裡有事,見庫狄延忠返身去收字畫,便笑道,“阿爺若是無事,女兒想帶守約到院子裡轉轉。”

庫狄延忠心情正佳,揮手便說了個“好”字。

庫狄家的院子長寬都不過數丈,琉璃帶著裴行儉隨意轉了一圈,回頭輕聲問,“你想不想看看我原先住過的屋子?”裴行儉立刻饒有興致的點了點頭。

琉璃微微一笑,一直走到了西廂最邊角那間小屋子的門口,屋子並沒上鎖,挑簾推門而入,一股灰塵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屋中光線昏暗,琉璃站了一會兒,才能看清裡面的陳設,她用過的舊榻等物還在,只是又塞進了好些雜物,本來就狹小陰暗的房間更顯得髒亂了幾分。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在這裡度過的日夜不由再一次浮現在心頭。

裴行儉怔怔的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間屋子,怎麼也不敢相信,琉璃作為家中的嫡長女,她的閨房竟是這樣一間比柴房也好不了多少的屋子看見琉璃站在屋子中間,那身影竟比平日多了好幾分落寞,忍不住上前一步,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琉璃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回頭對裴行儉笑了笑,指著那張舊得已經辯不出本來顏色的榻道,“守約,記得我跟你說過,五年前我曾得過一場大病,把前事都忘了。因此我記得的最早的事,便是睜開眼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這張榻上,口中渴得要命,卻沒力氣爬起來,我等了許久都不曾有人來看我。後來終於有人進來給了我一碗藥,那藥極苦,可我實在渴得受不了,一口氣便全喝了,結果喝得太急,又全吐了出來。”

“那時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也聽不懂別人的話,只能比劃著要喝水,好幾個人進來看著我,卻自顧自的說來說去,沒人理我,又過了半日,才終於有人拿了一碗冷水進來,我用盡力氣才能捧在手裡,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那碗水,我這輩子,再也不曾喝過那般甘甜的水。”

“我記得最早有時也會有人進來,似乎是特意來看我,可是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經常嚇得哭,我一哭他們便走了,後來再沒有人進來和我說話,只是有時有人會給我一碗藥,有時有人會給我一碗粥,可我居然慢慢的也能下地走動了。”

“身子好了之後,我便總覺得吃不飽,飯菜總是冷的剩的,而且一餐有一餐無,那個曾給我水喝的婦人偶然會偷偷給我一個半個胡餅,可惜沒多久就再也沒見過她。他們不讓我出去,我只能一日一日在這屋裡待著,聽他們在外面說話。很久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個偶然會出現一次,嘆一口氣就走掉的人,原來是我的父親,那個經常進來笑著用手指戳我、打翻我食案的人,原來是我的妹子,那個不許下人進這屋子、只許他們給我殘羹剩飯的人,原來是我的庶母。有一年的時間,我經常在想,自己大概遲早會死在這間屋子裡……”

身上突然一暖,琉璃被一雙臂膀緊緊的摟在了懷裡,裴行儉的心跳聲又急又響,好半晌,頭頂上才傳來他微微發緊的聲音,“你怎麼不早些跟我說?”

琉璃淡淡的笑了一下,“也沒什麼,都過去了,現在回到這屋子,覺得那些事就如做夢一般,雖然有些可怕,到底還是醒過來了。”

裴行儉只覺得胸口激盪,他知道她的家人待她不好,知道他們只是把她當成搖錢樹,卻怎麼想不到,她竟然被這樣虐待欺凌過,想不到她曾這樣孤苦無依、忍飢挨餓過,曾幾乎真的就死在了這樣骯髒黑暗的小屋子裡……他們真該死一言不發的緊擁著琉璃,他的臉上慢慢的沒有了表情。

只是到了午間一起用飯的時候,裴行儉的笑容卻比平日更和煦了一些,話雖不多,談笑間卻是滿座春風,連曹氏看著都忍不住暗暗嘆氣:這樣一個男人,怎麼便宜了琉璃那賤人?看著琉璃的眼光,不由更是憤恨了幾分,轉頭卻看見裴行儉笑微微的看了自己一眼。

珊瑚本來冷著一張臉,輕蔑的瞥了琉璃一眼便低頭用飯,沒多久也繃不住了,不時偷偷打量裴行儉一眼:裴家的男子是不是都這般出色又和氣?

待到吃過飯,裴行儉便對庫狄延忠笑道,“聽聞再過得兩個月,便是兵部考評之期,不知丈人可有打算?”

庫狄延忠也聽說過此事,忙問,“正是有這傳言,守約你可知具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