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斷了:
2003年2月穆赫蘭大道。
“這是我在這裡度過的第三個週末。天氣非常晴朗,也很炎熱。當然沒有塔希提那麼熱。幾十架飛機從我的頭頂上飛過,讓我想念那個地方。我想念特提阿洛阿。
“我還看見一些小鳥,有麻雀和烏鴉。我想象自己和它們一樣,越飛越高,直到天的盡頭,然後消失在黑暗之中,再也不回來了。”
《馬龍我的痛我的愛》19(1)
我們一起慶祝了2004年的聖誕節和新年。幸運的是,我有幾張馬龍生前最後時光的相片。他戴著帽子,露出長長的頭髮。他離不開氧氣,走到哪裡都拄著柺杖拖著他的小機器。在聖誕節的第二天,他對我說我從沒想到我老了以後會是這番模樣。塔麗塔,你怕死嗎?——不,我不害怕。以前,我怕。但現在,我再也不害怕了。——我也不怕。
過了一會兒,他又轉過身來對我說:塔麗塔,你感到平靜嗎?——是的,我感到平靜。這正是我想要的,平靜。現在,我們都老了,我們沒有時間再和生活玩下去了……——是啊,我們沒有時間了。你知道嗎,我也感覺很平靜。
我想在這次談話之後,我決定留在洛杉磯,一直等到他在四月初的生日。漫長的三個月。馬龍真的已經心安了嗎?在那一刻,我沒有疑問。他那麼老,病那麼重……在我們遲暮的時候,上帝終於給了我們這個恩惠,讓我們重新在一起,不再相互傷害。
在開始的幾個星期裡,我和他在一起幸福極了!白天,他在床上休息,夜裡,我們睡在一起。我的寶貝,你來睡覺嗎?——是啊,如果你需要什麼東西,你就叫醒我。他在夜裡兩點、三點或四點的時候叫醒我,去拿果汁或準備三明治。這並不妨礙我,我很樂意去做。他在夜裡無法入睡,就看電視。他讓我整夜陪他看電視。有時,我一邊閱讀,或做填字遊戲,一邊陪他。接著,我累了,就睡著了。
我怎麼了?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平靜如水,我還和他家中的一個年輕女孩練習瑜伽。我不再吸菸,我沒有了吸菸的慾望。突然,馬龍似乎從我胸中取出了那個一直壓迫我心臟的東西。它從什麼時候起就在那裡的呢?或許從我遇見他的那時就開始了。我感覺到了輕鬆,我在房間裡唱歌。塔麗塔,我已經很久沒聽見你唱歌了。——是的,是真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又開始唱歌了嗎?他輕聲地嘟囔著,他肯定在和睡在他帽子下面的那些老魔鬼說話。
我們每個星期去看一次醫生。他讓我陪他一起去。現在,是安吉拉開車了。安吉拉代替了瑪麗亞·克里斯蒂娜·瑞茲管家的職位。我覺得她也愛慕馬龍,因為她嫉妒我的存在。塔麗塔,你和我一起去看醫生。安吉拉立刻開始摔門,嘆息,眼睜睜地盯著馬龍。我正是和她的妹妹一起練習瑜伽。但她的妹妹對馬龍滿不在乎。她為人友善,對馬龍沒有任何企圖。而馬龍對安吉拉作過很多的許諾。什麼?他許諾過什麼?我無所謂,我無力再去想這些了。在車上的時候,馬龍又開始聽班伯的老歌。馬龍,你知道班伯已經死了嗎?他點點頭,沒有停止唱歌。
一天,他說塔麗塔,我想回特提阿洛阿。我知道十五年來,他心裡一直隱藏著這個夢想。回到塔希提,回到特提阿洛阿。但只要他一想到夏安,想到夏安的墳墓,他又痛苦地趕走這個念頭。你帶著那些氧氣瓶怎麼回特提阿洛阿呢?他們不會讓你上飛機的……——我的一個朋友有飛機,他可以帶我去,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啊!這太好了!馬龍,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他在醫生那裡都做了些什麼呢?他總是讓我在客廳裡等著,沒有人可以陪他一起進去,這是絕對禁止的。一天,他說他的肺病快好了,他很快就不再需要氧氣。後來,他又說到他的肝臟需要一種日本進口的藥品。這樣,你就能治好嗎?——當然,我當然能治好!
我相信他。我看出來他有一位好大夫。他總是很留意為我和孩子們選擇大夫。我們都還要活好些年的時間。我第一次在洛杉磯感覺到了自在,我不再不停地想要回塔希提。一天晚上,特赫圖打來電話:媽媽,你必須回來一趟,特提阿洛阿的事太多了。——等等,我把電話給你爸爸。我看見馬龍聽電話的時候皺起了額頭,彷彿不太高興。我聽見他說特赫圖,你媽媽要留在我這裡。她不回塔希提了。現在,你是個大人了,你可以獨立處理特提阿洛阿的事情,你不需要你的媽媽。我要把她永遠留在這裡。
我第一次聽見他說這樣的話。那麼現在,他想讓我留下來!為什麼不呢?我想到他的那個朋友準備好飛機後,我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