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風把它們扯開。但死者落地之後又立刻爬起來,拖著扭斷的手腳甚至腦袋繼續往他身邊聚集。
“蒂索阿的禁術……”盧克里奧咬住牙,“你看了那份卷軸。這麼說來,黑角島的圖書館裡還有活人。”他想要印證自己的猜測,因此提起手杖,將末端插到面前最近的死人胸口裡,把它的胸口炸開了。它毫無察覺,繼續向前邁步。不是心臟。
“和那裡的死人一樣多。”克萊斯曼先生說,從容地在地面上重新畫出法陣來。
“感謝你提供的資訊,公民。相關部門會盡快進行處理的。”盧克里奧說,又揮劍砍掉一顆腦袋。它的身體還直立著。也不是頭部。
克萊斯曼先生哼了一聲:“可惜他們沒機會知道,你得和他們一起躺著。”
“休想。”盧克里奧說,“我忙了整整兩個月,要領的是薪水和獎金……而不是發給龍套演員的午餐。”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他豎起手中的短劍,很快地輕吻劍刃。他召出一道強風掀開周圍的死人,彙集起全部的精神用劍尖指向對手。
“開火。”他說。
火焰從老魔法師的法陣中心爆炸開來。空地陷入火海,死人的軀體變得焦黑,衣服燃燒起來粘連在面板上,又一塊一塊地掉落了。
他半眯著眼死盯住火焰的中心,額角和手心都滲出汗水。
如果所有死人的行動都由一個人控制,他就必須分出一部分注意力來。克萊斯曼先生的防禦的確露出薄弱點來了,這一回足夠壓制住他,至少可以打斷施法。
然而飛旋的烈焰忽地反轉方向直衝他而來。
盧克里奧剛來得及恢復一層防禦,抵住了火的燃燒,卻被衝擊力硬生生撞了出去。他翻倒在地,手杖摔了出去,被自己點起的火,以及不成人形的死去計程車兵們包圍了。
“假如你願意臨終前懺悔的話,”克萊斯曼先生的聲音說,“我還可以讓你多活三十秒。”
他從火裡走出來,除了因為溫度太高而稍微被燎出痕跡的袖子之外毫髮無損。
盧克里奧把重量壓在左腿上,抬頭看著他。
“謝謝你的好意,克萊斯曼先生,不過,”他說,“我恐怕倒是沒有人想聽你的臨終懺悔了。”
克萊斯曼先生冷笑一聲,朝他舉起左手來——然後他一愣,全身僵住了,很快地低下頭去。他的黑袍子的前胸處逐漸被浸溼了,顯出隱約的紅色,一小截匕首尖戳出來。
“說真的,先生,”盧克里奧單腿支撐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手杖邊把它撿起來,“你就真的一丁點也沒懷疑過為什麼我那麼清楚黑角島的圖書館裡藏著蒂索阿的卷軸?”
老魔法師跪下去,用最後的力氣轉過頭,瞪大了眼睛。他的小學徒托馬斯眼睛裡一點光也沒有,臉色青紫,袍子上沾滿泥土,手裡緊握著他的鐵匕首。
所有人小時候都聽過那句話,一個魔法師學徒頂一百個士兵。一把稍微能夠傳導魔法力的匕首頂一隻軍隊。啊,向來都是這樣的,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你過了十幾年之後還記得維克多公爵,”他嘆了口氣,“卻不記得自己剛剛親手殺死的學生。”
克萊斯曼先生——獨臂的葛米埃將軍——倒在地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盧克里奧看著他,沒費心給他合上眼睛。
“抱歉,孩子,我身上帶的樹種沒剩下了,”他順手理了理男孩的頭髮和衣襟,拍拍他的肩膀,“也許可以給你種朵蒲公英。”
男孩沒有回答。他已經死了。
“好了,”他揮揮手讓托馬斯的屍體重新躺下,這才覺得疲憊的感覺襲上來,“都結束了。”
這時他聽見空氣呼嘯的聲音,像是一雙巨大的翅膀在扇動。天光暗下去,周圍的火焰舞動起來。
紅龍從天而降。
劫掠者
帝國軍第七十四高地騎兵連在日落前翻過山趕往奧錫爾斯要塞時,要塞上方的黑煙仍在不斷翻騰上升。
他們順著小路疾馳到要塞下,可以從敞開的門洞裡看見圍牆後燃燒的火。
騎兵連上尉心中不是沒有懷著疑慮的。他不久前剛剛聽說了叛黨、龍和公主的傳聞,接到的命令卻只是重新佔領要塞。他正要下令準備武器衝進去時,卻有人從要塞裡走出來了。
上尉勒住馬韁繩,叫停了整個隊伍。所有人都沉默地盯著那個人影。幾匹戰馬不安地噴著鼻子,甩動腦袋。
這個年輕人穿的是被煙氣燻黑了的城市護衛隊的制服,肩章上是霧海省的鋼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