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鏡點點頭。
“男人這麼好奇,準備聽了去嚇小姑娘啊。也沒什麼故事,昨天她就坐在店門口。”她把錢揣好,指了指身邊,這是個店口靠右側的位置。
“我就在她旁邊,她突然鬼啊鬼的叫起來,嚇人一大跳。我看她眼烏珠定洋洋,面孔煞煞白,趕快朝她眼睛盯牢的方向看,啥地方有鬼,沒有的。就這樣子。”她說完,看看孫鏡,攤開手,又強調了一次,“就是這個樣子。”
“她往哪邊看的?”
“那裡。”
女人的手指向出事的方向,但坐在店裡往那兒看,再怎樣都至少離韓裳躺倒的地方差二十米。
“她有沒有說鬼什麼樣子?”
“講什麼啊,話都講不清了,晚上回去一個人縮在角落裡抖。”
“她叫起來的時候,就是那邊死人的時候?”
“好像差不多,這倒有點怪的。不過我是什麼都沒看到,那個方向就只有個過路的女人,她大概倒是看到死人了,表情都嚇得不對了。”
“女人?”
“哎呀,活人還是鬼總分得清楚的。”她這樣講,好像自己見過鬼似的。
“戴了頂帽子,還戴了太陽眼鏡,黑絲襪高到這個地方。”她撇著嘴比劃著,“鬼怎麼會是這樣子,我還特意看過,有影子的。”
孫鏡手裡一緊,把煙殼捏得深陷下去。他僵了一小會兒,問:“什麼樣的帽子?”
“是……那種,嗯,前面有個沿……”女人一時形容不清楚,因為她自己從來不戴這種帽子。
“棒球帽?”
“對的對的,就是棒球帽。”
孫鏡深吸了口氣,衝女人點點頭:“謝謝你的故事。”然後他轉身離開。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這裡,就像我不喜歡這傢伙一樣。”徐徐說。
“大概是因為這裡有太濃的屍體味道。”孫鏡說著,拿起徐徐放在茶几上的一疊列印好的A4紙。
“屍體?”徐徐看上去被嚇了一跳。
“那兒有幾百只烏龜的屍體,你看見過的。”孫鏡翹起左手拇指,指指隔壁房間。第一頁上的男人照片是黑白列印的,算不上清晰,這沒什麼關係,他認識這個男人。
“見鬼。”徐徐詛咒著,昨天夜裡自己居然沒注意到這股噁心味道,“它們就沒在哪個晚上爬進你夢裡咬你嗎,讓你身上掛滿幾百個那什麼玩意兒,哈哈哈。”
“你直接說出來好了,看不出你還真害羞。”孫鏡的話讓徐徐的尖刻笑音效卡了殼。
這疊檔案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封面男人的詳細資料。他的名字叫文貞和,現年五十八歲,上海博物館甲骨部主任。
上海博物館館藏的甲骨文物並不多,所以甲骨部和其它的書畫部、青銅器部的規模不能比。文貞和這個主任下面,只有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研究員,還有幾個時常更換的實習研究生。這同時意味著,他對博物館的甲骨事務有著完全的控制力。計劃裡,他是最關鍵的人物。
在這裡有文貞和公開或不公開的資訊,網路之外,老千們總有一些其它的渠道打探情報。徐徐幹這些的速度很快,孫鏡一頁頁翻過去,目前看來質量也不錯。
離異,獨居,性格有些孤僻,和鄰里不太往來。給人的印象是埋頭學術的學者,孫鏡知道,文貞和在甲骨學方面的確很強。
他長了一副大骨架,削瘦,腦袋格外小,搭配得很不讓人舒服。在他沒精神的時候,會讓人覺得猥瑣,有精神的時候,就變成了個頑固倔強的老頭。總之,並不是個好打交道的傢伙。
但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攻不破的堡壘。文貞和很吝嗇,他右手食指和中指間的面板是焦黑的,因為他總是把煙抽到燒著手為止。兩年前他買了個煙管,現在他終於能把菸絲抽得一根都不剩。
在此之外,女性研究生更容易被他接納。他的許多同事都認為,要不是學這一行的女人實在不多,文貞和的實習生裡決不會出現男性。他熱愛和異性實習生一對一的談心,在中國你很難說這算不算性騷擾,總之女人在他的部門裡呆不了多長時間。
好財又好色,這樣一看,又彷彿不難對付。
“但這未必有效。”徐徐說,“韓裳和文貞和接觸過,她出了兩百萬,而且長得一點都不醜。”
“未必。”孫鏡用相同的兩個字表達了不同的意思,“你從錄音裡該能聽出費城在韓裳心裡的地位,我不覺得她會願意把自己最大的優勢轉化成武器,而且物件是這樣一個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