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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六章 承受力

謝浩然伸手撫摸著她的長髮,就像安撫著一隻柔弱無助的小動物:“想哭就哭吧!表哥不會告訴外婆,也不會告訴姑姑。”

年齡是拉近兩個人關係的重要因素之一。與外婆和母親比較起來,蘇芷蘭對謝浩然的親近感要更多一些。

她哭得很傷心,抽抽搭搭,抹著眼淚,話語哽咽:“車……表哥你送我的腳踏車……嗚嗚……”

謝浩然從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撕開,遞過去,試探著問:“怎麼,車丟了?”

蘇芷蘭不斷搖著頭,更多的淚水從眼眶裡湧出:“……車被我同學搶了。”

謝浩然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冷。在長達半分鐘的時間裡,他沒有說話,整個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發現,控制情緒對自己來說是一件奢侈且困難的事情。倒不是說年輕人容易衝動,性子暴躁,而是來到澤州以後,幾乎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在刺激著自己,將所有狂暴毀滅因子從細胞最深處提煉出來。

“芷蘭,搶你腳踏車的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謝浩然的話裡帶著笑意,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這笑聲所代表的意義。

“……女的。”

蘇芷蘭慢慢止住哭泣,說話帶著濃重的,幾乎是止不住的間歇性鼻音:“她們說我的腳踏車是偷來的。說我這種窮丫頭連學校裡的飯都吃不起,怎麼可能會有錢買腳踏車。”

“你沒告訴老師嗎?”謝浩然有些奇怪,按照正常邏輯概念,老師應該是這種事情的第一處理者。

“我說了,可是……”

蘇芷蘭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可憐小兔子,身體畏縮著,低著頭,肩膀在悲傷控制下輕輕顫抖:“老師不相信我。她說她很清楚我媽一個月掙多少錢。那輛腳踏車……我,我根本就買不起。所以……”

後面的話蘇芷蘭沒有說下去,也不需要再說了。

她彷彿是下了決心,咬咬牙,用顫抖的手指慢慢解開襯衫,把整條左臂從衣服裡露出來。

白皙的面板表面佈滿了青紫,彷彿尚未調開的顏料在宣紙上暈開。從肩膀到前臂,正面和反面,大大小小,到處都是。

蘇芷蘭穿上衣服,彎腰捲起褲管,腿上同樣也有類似的淤傷,只是面積沒有胳膊上那麼多,也沒有那麼大。

謝浩然感覺一種明亮的東西正從自己身體裡隱去,迅速退場。代替它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濃密得無法化開的血霧,尖銳到極點,伸手觸控就能劃破面板的鋒利獠牙。

“這是誰幹的?”他的聲音裡已經聽不出笑意。

蘇芷蘭沒有說話,低著頭。如果不是被逼迫到了無法忍受的終點,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心裡的秘密向謝浩然坦白。

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因為答案不言而喻。

她感覺一隻溫暖的大手落在自己頭頂,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頭髮。蘇芷蘭仰起頭,看到謝浩然眼裡重新出現了一抹微笑。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藥劑,勝過千言萬語,也掩蓋了所有的情緒。而帶給自己的,是無比欣慰的溫暖,還有放心。

……

澤州三十七中是一所初級中學。按照正常教學計劃,三年級畢業班已經在前一個星期結束了畢業考試,初一和初二年級本週進行期末考,然後就是所有學生翹首企盼的暑假。

甘林珠剛走進三樓的辦公室,就看到站在外面走廊上的謝浩然與蘇芷蘭,然後聽見蘇芷蘭怯生生的聲音:“表哥,這是我們班主任甘老師。”

謝浩然朝前走了兩步,伸出右手:“甘老師你好,我想跟你談談蘇芷蘭的事情。”

現在距離上課還有四十多分鐘。甘林珠很不高興地看了一眼蘇芷蘭,直接無視了謝浩然伸過來的那隻手,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啟辦公室房門,自顧走了進去。

她很不高興在這個時候被人打擾。

三十多歲的甘林珠身材明顯有些發胖。她其實長得不錯,美麗容顏卻被太多的脂肪所遮掩。之所以產生“減肥”的想法,是因為今年年初時候學校召開教師聯誼會,一名市府官員指名道姓要見她。

那是甘林珠的老同學,年輕時候曾是她的追求者之一。無法得到的遺憾感覺會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發熾熱。可是等到見面後,驚訝與失望也就由此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