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將湯藥進了上來,正要服侍長亭喝藥,卻聽外間廊下腳步聲響起。
有侍女低低請安,長亭心裡莫名一緊,卻是有些尷尬的模樣,自那日她狠狠奚落過趙權後,她與他已是半月未見了。
她本是想著趙權罰她,再不見她倒是好事,誰曾想自己生病竟讓趙權照料了一夜,昨夜的光景,她雖是燒得糊塗,心中卻多少有些明白的,如此,怎不叫人尷尬。
長亭還未想明白怎麼對待趙權,來人高大的身影已經轉過屏風,徑直大步逼近了她的床前。
長亭皺了皺眉,並不想如此扭捏,抬頭看去,趙權已立在她面前,只見他一身硃色朝服,冠戴嚴謹,該是剛下朝便過來了,長亭想到這裡便有些不自在,看了一眼便轉開了眼神。
趙權進了屋便未將眼神離過她,見她微抿著嘴,臉色雖是蒼白,有些病弱的模樣,可這般卻越發襯得她眉目清翠,分外叫人心疼。
兩人一時間竟都未開口說話,長亭低著頭,用手指挖了挖被面上那隻刺眼的鴛鴦,趙權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一時心中柔軟,便坐在了床邊,見初夏在旁捧著藥,便開口問道:“這是姑娘的藥?”
初夏躬聲回道:“是,殿下。”
趙權端過藥,隨手舀了一匙,渾不在意地嚐了一口,這才含笑喂向長亭,和聲道:“這是王太醫開的方子,王太醫的藥你從前生病都吃的。”
說話間藥已喂向長亭嘴邊,長亭不禁微微往後退了退,趙權卻難得好脾氣,似是無奈和地笑了笑,頗為寵溺道:“藥我嘗過,已經不燙了,聽話,快些喝了。”
長亭想起上一次趙權拂袖離去時,他還是一副盛怒至極的模樣,可此刻眼前的他卻這般溫柔小意,倒教她有些不知如何招架,禁不住看向他,一抬眸,卻撞進趙權那雙燦若寒星的眼睛裡。
趙權見她望向自己,正是自己魂牽夢縈的眉眼,禁不得眼角眉梢俱是柔情,好似一汪春水,就要將人溺於其中,長亭心中莫名一跳,忙避開了與他相交的眼神,為掩飾自己的失態,只得訥訥地張嘴,竟就著銀匙喝了一口。
趙權見她如此柔順,便是從前對她有多少氣也順了,怎還會想到自己親王之尊,哪裡該是這樣服侍人的,也未將藥傳於侍女,又舀了一匙喂至長亭嘴邊,長亭回過神,盯著面前的銀匙,忽然想起方才趙權就著它還喝了藥,忽的臉上就發起了燒。
趙權見長亭呆呆愣愣的盯著銀匙出神,面上卻起了一片紅雲,他忽然明白她心中所想,腦中亦想起長亭雙唇方才含住銀匙的模樣,竟生生地起了些繾綣纏綿的心思,一時也似笑非笑地盯著長亭。
長亭哪裡肯再要他喂,又兼他眼神熾熱,便不去看他,端過他手上的碗,想也未想,一口氣便盡數喝了下去。
趙權本喂出了些趣味來,卻不防長亭把藥端了過去,此番見她大口喝藥的架勢,忽的想起她從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樣,禁不住開口道:“哪有女子像你這般……”
長亭聽他這話好似從前般不喜,暗想自己這種山野丫頭果然遲早會遭他厭棄,心中莫名一鬆,看向他去,卻見趙權神色懷緬柔和,哪裡有半分從前斥責她的模樣。
趙權接過她手中的藥碗,隨手遞給了一旁的侍女,忍不住探手覆在她的額上,長亭往後一縮,趙權也未生氣,只欣慰道:“熱已經退了,昨夜燒得那般厲害,今早送你回來時還有些發熱,倒教本王懸足了一晌午的心……”
長亭聽得更不自在,皺眉又看了他一眼,趙權亦是反應過來,他哪裡這般掛念過一個人,更何曾對著一個女子說過這種話,倒好似那些專在閨閣中殷勤小意的男子一般了。
一時他也有些尷尬,頓了一刻便立起了身,斟酌了一下方道:“我要出府幾日……”
長亭冷不防聽他說要走,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卻早已抬頭望向他,趙權見她面色有些疑惑,卻並未開口相詢,自知她因著這段日子的事心裡不自在,便好聲道:“京城郊外駐軍有幾個鬧事的,聖上放心不下便讓我去看看,不是什麼大事,過兩日就回來了。”
長亭雖是不懂政事,聽他說得輕巧,卻明白若真只是幾個鬧事的,怎會驚動當今聖上,又怎會勞動他親自去處置,想來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罷了。
想到此處,心中已軟了幾分,再看他時才注意到,趙權眼下烏黑,頷下並不如往日鋥青一片,微微長了些胡茬,長亭想起方才初夏所說,趙權昨夜一夜未眠照料自己,他又甚是自律,怎肯耽誤早朝,再想著那些夢中似的繾綣親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忍不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