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是安親王嶽樂的六十歲大壽。說起這位叔叔;我很是敬重的;他當年隨肅親王豪格征討盤踞四川的張獻忠時是如何的英勇我未曾親眼得見;但後來吳三桂與耿精忠豎起反幟;為平息叛亂;我從聽皇祖母的建議;封其為定遠平寇大將軍,率師討伐吳三桂。結果安親王果如皇祖母所述;文似半個諸葛亮,武似半個關雲長。進退得當;排程從容;指揮若定。吳賊授首;他功不可沒。
“南海紅珊瑚樹兩對;琉璃鑲玉屏風六扇;玉馬四匹;和田玉雕觀音像一座;金玉如意各五柄;瑪瑙壽桃一對;東珠五十斛;白銀二千兩;黃金五百兩。”李德全唸完;把手中的明細單子交給了我;“皇上;按例應是東珠二十斛;白銀一千兩;黃金二百兩。昨兒個老佛爺打發人來說了;既是整壽;就在往年的例份上再加了加;皇上你看這些可還使得?”
我略掃了一眼;就把單子遞迴給了李德全;“唔;老佛爺發了話;就按她老人家說的辦吧!”
“三哥;你去不去?”常寧兩手托腮;趴到我的御案上;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去哪裡?”我提筆在一本奏摺之上寫上“留中”兩個字;頭也不抬的問他。
“當然是四叔的壽宴了!”常寧一付興奮的不得了的樣子。
“那你去不去?”我斜了他一眼。
“我當然想去了;只是。只是”常寧囁嚅著說不下去了。
“只是人家根本沒下帖子給你!對吧!”我冷聲打斷了他;拿奏摺敲了一下他把玩玉璽的手;“誰叫你去年瞎嚷嚷;說你府裡的馬尿都比安親王家的酒好喝!”
常寧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人家那不是喝多了嘛;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喝啦。皇上;你就去吧;你去了;我跟著去;人家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有問題!常寧一向愛鬧愛玩;最多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而嶽樂長年從軍;到如今也是個非常務實的作風;這兩人從不搭調;為何常寧會對嶽樂的這次壽宴這樣感興趣?
“說吧;”我又開啟一份奏摺;“你想去;到底是為了見什麼人?”
“我哪裡有什麼想見;只不過想對四叔儘儘孝心罷了。”常寧死不承認。
小子不承認是吧;“李德全!”
“皇上;皇上;別介呀;我說了還不行嘛;是。是沈輕舟!”
“沈輕舟?”我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倒是有幾分飄逸的味道。
“皇上;這個沈輕舟可是大名鼎鼎!”
經過常寧一番手舞足蹈的解釋;我總算明白了;嶽樂家的老八塞楞額有個朋友叫顧貞觀;因為寫了首而大受文人清流的追捧;沈輕舟就是追捧者之一。而沈輕舟本人;是京城第一崑曲班玉梨的頭牌。因為這層關係;沈輕舟賣顧貞觀的面子;要在嶽樂的壽宴之上登臺獻唱一曲。
“皇上你知道嗎?沈輕舟素來傲氣得緊;多少達貴人;見其一面都不可得;更何況讓他獻曲一首;這機會多難得啊!皇上;您就成全了五弟這一回吧;五弟給您作揖了!”
見我沉吟不語;常寧又賣力得把個沈輕舟著實吹噓了一番;把他比作如宋玉潘安一般;又說他是韓湘子轉世;一支玉蕭直吹得能使死者羽化登仙;能渡世上一切苦厄。
“行了;行了!”我擺手阻止了常寧繼續唾沫橫飛;心裡也開始好奇起來;世上真有這等嫡仙般的人物?
“那皇上您?”常寧再度對我擺出一付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轉頭對著李德全;“去給朕和恭親王準備兩套常服來。”
常寧一跳三丈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給了他一記爆慄;“平時怎沒見你這般真心實意的三呼萬歲!”
既然是微服;自然不能再用龍輦;我和常寧只帶了李德全和常寧的一個貼身長隨;再加上松闊臺;輕車簡從來到東交民巷的安親王府。正門彩燈高掛;管家正在門口拱手迎客。我心念一轉;邁步去了邊上的小門。門子自然是不認識我們的;但見我們雖沒有服頂戴卻一身華衣;倒也不敢怠慢;收了李德全給的一錠銀子以後勿勿去了;不多時;就見門子引著個人走了過來;不是塞楞額卻又是誰;塞楞額罵罵咧咧的;“阿瑪壽宴;爺忙得四腳朝天;你還讓爺”後面的話消失在他張大的嘴裡。
“奴才塞楞額不知聖駕親臨;有失遠迎;奴才該死!”回過神荔;塞楞額忙跪地行了大禮。門子已經嚇得傻了;哆嗦著把才收的銀子拿了出來;“奴才該死;竟敢收萬歲爺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