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周翠翠就拎著一個嶄新的書包走進家門,臉頰一片通紅。很顯然,她剛才在門外聽見了少年們的對話。
“我跟我奶奶說一聲,讓她晚上蒸臘肉吃。”她低著頭跑了,彷彿十分羞愧。
三位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露出一點高興的表情。來了半個多月,這是他們第二回 吃上肉。
…………
林淡砍完柴就把飯煮了,然後取下掛在屋簷上的一塊臘肉,徵詢道:“爺,我們今天晚上煮臘肉火鍋吃吧?”
“成。”林栓柱對吃的東西沒太大的要求。
林淡便把臘肉用開水燙了,油皮颳得乾乾淨淨,切成薄薄的片放在一旁備用,又從罈子裡舀了一碗紅豔豔的榨辣椒和包穀酸做火鍋底料。西南山區的人大多口味重,而六星村這一片嗜酸嗜辣,自有一套煮火鍋的方法。
林淡把鍋洗乾淨,燒乾水分,倒上菜籽油,熬至七成熱就把包穀酸倒進去翻炒,炒成一顆顆焦紅脆香的米粒便把榨辣椒也倒進去,繼續翻炒。包穀酸和榨辣椒的酸味兒混合在一起,瞬間就衝破了屋頂在四周蔓延。
林淡繼續翻炒兩種食材,等它們的味道徹底融合才添上適當的熱水熬成濃稠又紅豔的湯汁,完了撈出來待用,又把臘肉放進鍋裡煸炒,逼出多餘的油脂,再匯入之前的濃湯繼續燉煮。
榨辣椒的酸香、辣香、包穀酸的焦香、脆香與臘肉的醬香、薰香混合在一塊兒,形成了一股奇香。林淡再把洗乾淨的樅菌倒進去,添兩味松香和清香,末了把青菜葉子和豌豆苗涮一涮,匯入一股鮮香,這道菜便成了。
鍋裡的湯還未煮沸,霸道的香味就已沖天而起,即便對吃食不怎麼在意的林栓柱都開始頻頻詢問:“淡啊,咱們什麼時候能吃飯?”
“爺你等一下,我再切兩棵蔥調味。”林淡揚聲說道。
林栓柱摁著肚皮,頗有些坐立難安,路過他家的村民總會在門口站一會兒,一面吸著鼻子一面問:“老林,你家今天晚上吃啥子喲?怎麼這麼香?”
“沒啥好東西,煮點臘肉吃。”林栓柱笑著擺手。
村民在他家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卻有不少小孩扒拉著他家的大鐵門遲遲不肯離去,嘴裡還嘩啦啦地流著口水。香味兒還在瀰漫,四鄰都開始躁動,呼喚自家小孩回家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還一再強調家裡也煮了臘肉。
小孩們這才陸陸續續地跑了,腳步急切得很。這香味連大人聞了都受不住,更何況沒有自制力的孩子。
林淡把一個空心小圓桌擺放在院子裡,又把爐子墩在圓桌中間,架上鍋子,擺上兩碗白飯和一籃子青菜,把林栓柱推出來吃晚飯。林栓柱舀了一勺紅豔濃稠的酸湯,拌著米飯飛快刨了兩口,忍不住嘆息道:“還是家裡的東西好吃!”
“爺你多吃點。”林淡把幾塊臘肉夾進他碗裡。
祖孫倆習慣了在院子裡擺飯,那口鍋就敞開在空氣中,不斷散發著奇香。這可苦了住在隔壁的三位城市少年和攝製組的工作人員。
“曹沐晨,我怎麼覺得我們吃到了假的臘肉?”小胖子輕輕碰了碰陰柔少年的胳膊。
原本吃得很香的陰柔少年此時已經食不下咽了,夾著一塊肥肥的臘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焦曉娥的廚藝簡直太粗糙了,直接把臘肉扔進水裡洗一洗、切一切,放入蒸籠蒸十五分鐘就完事了,竟是沒有半點調味的工序。
臘肉本身就是味道很重的食材,這樣處理原本沒什麼錯,但好巧不巧,隔壁就住著一個調味高手,竟把一道臘肉火鍋做出了百般滋味兒,叫三名口味本就刁鑽的少年怎麼將就得下去。
康少傑把碗裡的臘肉趕回盤子裡,直接端著白飯走出了周家的大門,蹲在林家門口眼巴巴地看著。他與林淡打過照面,又善於察言觀色,如何看不出這是一個表面冷酷實則心腸再柔軟不過的小姑娘,把自己整得狼狽一點,她肯定會伸援手。
這樣一想,康少傑就敲了敲碗,試圖吸引林淡的注意力,然後用筷子夾著白米粒,一粒一粒往嘴裡送,滿臉都是愁苦之色。陰柔少年和小胖子躲在一旁偷看,意識到他想幹什麼,頓時眼睛一亮,也把臘肉趕回盤子,端著白米飯蹲在了林家門口。
三位少年排排蹲著,吃一口白米飯就看林淡一眼,滿臉都寫著飢餓、無助又可憐。
林栓柱早就注意到他們了,疑惑道:“淡啊,他們是誰?”
“他們就是在焦曉娥家拍電視的城裡人。爺你吃吧,別管他們。”林淡語氣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