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所謂朝聞道,夕可死焉。陳克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李鴻啟說話尖刻深入,批講世事深入淺出。很多以前知道但是不明白的事情,竟然一聽就懂了。不知不覺已經談論了一個多小時,陳克完全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李鴻啟神色間有些疲憊,他輕輕撫了撫胸口,這才繼續說下去,“講了這麼多,我最後想告訴你們兩個我認為你們該做什麼。”
陳克,尚遠,還有何穎都盯著李鴻啟的眼睛,等著李老師最後的教誨。
“我是學儒家的,從的是孔子和荀子的大道。即不懂什麼革命,也不懂什麼工業。就以我所學來看,革命看著宏大,歸根結底不過是人的事情。既然是人的事情,那便是五常,也就是仁義禮智信。歸根結底就是求人不如求己。”
這話是陳克一直對自己的要求,聽李老師這麼講,他更來了精神,想看看李老師的觀點和自己有什麼不同。
“首先是信。所謂信,就是言必行,行必果。吐口吐沫就是個釘。你若不能知己,知道自己吃幾個饃,喝幾碗湯,你說的話能兌現麼?所謂知己,可不僅僅是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更是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這才是真的知己。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才能不會許下你做不到的承諾,那麼,你說出的自然是你能承諾的。才能言而有信。我的老師教導我的時候說過,與其言而有信,不如不言而行。你們切切要記住。”
聽了李鴻啟的講述,三人一起點頭稱是。
“既然知道有哪些東西是自己做不到的,那就已經近於智了。所謂智者知取捨,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為人切不可不自量力。”
這不就是統一戰線的原因麼?陳克突然想到。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哪怕今天的朋友就是明天的敵人。哪怕明天要殺他,今天該把魚給他還是要把魚給他。知道取捨,知道利益的分配,這才是統一戰線的方法之一。正在思量,就聽尚遠問道:“老師,我若是有力量魚與熊掌兼得呢?”
“那就是禮的事情了。神器本無主,唯有力有德者居之。禮制就是制度,文青書中言道,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國家執行不過是制度運作,維繫這個制度的,就是國家機器,此乃天下至強至力之所在。制定禮樂,靠的是刀兵。你的力之大已經能定規矩,明秩序,那你就該是分熊掌與魚的人。你自己把那熊掌與魚據為己有你要這些東西有何用處?”李鴻啟問道。
尚遠臉一紅,“老師說的是。”
“以力可以奪國,然以力不可治國。你若是能定禮制,定秩序。那天下禮制莫不過一個義字。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所以這個義就必須是青書中所言,文青所言農業社會,生產力不足,便是想損有餘也未必能補不足,工業社會就在於機器生產,擺脫了匱乏狀態。所以便可以有餘補不足。如此甚好。但是,孔子曾言子貢贖魯人之事。切切不可行之。”
這是一個典故,魯國有一條法律,魯國人在國外淪為奴隸,有人能把他們贖出來的,可以到國庫中報銷贖金。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貢(端木賜)在國外贖了一個魯國人,回國後拒絕收下國家賠償金。孔子說:”賜呀,你採取的不是好辦法。從今以後,魯國人就不肯再替淪為奴隸的本國同胞贖身了。你如果收回國家的補償金,並不會損害你的行為的價值;而你不肯拿回你抵付的錢,別人就不肯再贖人了。子路救起一名落水者,那人感謝他,送了一頭牛,子路收下了。孔子說:“這下子魯國人一定會勇於救落水者了。”
在孔子看來,子貢的錯誤在於把原本人人都能達到的道德標準超拔到了大多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會有什麼後果?一、社會表面的道德標準提高了,人人都表態向子貢學習;二、道德水準的實際狀況其實滑坡了,因為頭頂已經高懸了子貢這樣的道德高標,誰若贖回同胞後再去領取國家的贖金就會被認為是不道德的,然而又有幾個人有足夠的財力可以保證損失這筆贖金不至於影響自己的生活呢?
陳克對此不是很贊同,如果人民黨人拿這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那還叫什麼“人民黨”。歷史上,當年的黨員們也從來不是這樣要求自己的。一切為人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若是講等價交換,公平交易,那人民黨成什麼了?只會讓人民黨蛻變成國民黨那樣的垃圾組織。
心裡這麼想,陳克臉上自然也露出了些不以為然的神色。李鴻啟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笑道:“文青,你和望山是絕對不會學習子路的,這我知道。而且我要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