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也跟著停了下來,略有些愧疚地說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在信風之環耽擱了太久的時間?”
她低下頭:“若不是我太不小心惹上那些布加人的話……”
“沒什麼。薩薩爾德人罪有應得,”布蘭多搖了搖頭,他的思緒其實並不在這件事上。他自然聽到了遠處木屋之中的交談,看起來自己對於埃魯因的影響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廣,但究竟是好是壞,卻難以說得清楚。
不過他並不打算去制止。
埃魯因需要的當然不僅僅是某一個人。這個古老的王國還有它的未來,它的下一代。至少這些人已經與他們的父輩產生了不同的想法,猶如一潭死水之中,盪漾起了新的漣漪。
“茜?”
布蘭多忽然開口道。
“恩?”
“我能邀請我的護衛隊長,陪我走走嗎?”
山民少女愣了愣:“大人,我們不正在走嗎?”
“當然不是了,”布蘭多答道:“雖然我邀請的是我的護衛隊長,但要佔用的卻是她休息的時間,你總不能每時每刻都保持著這樣的面孔吧?”
茜露出些不解的神色。
布蘭多微微一笑。伸出手道:“到我身邊來,不要在總後面亦步亦趨,難道我看起來很可怕?”
茜呆呆地看著布蘭多伸過來的手,她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將自己的手放上去。當布蘭多握住她的手時,少女的動作明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柔軟了下來。
布蘭多看著茜彆扭的走路動作。不由得有些好笑:“難道說我的護衛隊長其實是個木偶人嗎?”
在皎潔的月光下,茜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低著頭一言不發。
布蘭多笑著搖了搖頭,心思卻有些捉摸不定。
這些日子以來他經常做夢。
夢到過去,夢到布契的夜色,夢到羅曼,也夢到學姐與公主殿下,夢到黑暗之中的廝殺與逃亡。夢中光怪陸離。有些真實,有些卻荒誕,每一個夢境中彷彿都有人在試圖與他交談,告訴他過去與未來的一切。
他不由得想到了薩薩爾德人的聯盟。
那幾個巫師已經被被秘密關押了起來,不過他們在信風之環中失蹤。薩薩爾德人調查起來可能會有一些麻煩。因此他將那些人交給了德魯伊們,世界之環的力量可是一點也不遜色銀色聯盟,德魯伊們在信風之環的事情上欠他一個人情,而且兩者一直以來都合作良好,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他從那些人身上審問出了很多東西,薩薩爾德人對於戰爭石板的覬覦,這並不足為奇,畢竟他們曾經是這些禁忌知識的‘所有者’。有一些野心家妄想借此恢復白銀之民曾經的地位,復現天空之上的帝國,讓布加人重新流淌著銀色的血脈——自從‘Tiamat’法則變遷,地位的落差,這樣狂妄的想法在銀色聯盟內部便愈加有市場了。
他聽說布加人匆忙從四境之野會議中退席,想來便是內部出現了分歧與不同的聲音,弗拉基米爾和薩爾德男巫一直在分裂銀色聯邦,眼下正是最有利於他們的契機。
這本來是白銀之民內部的事務,但薩薩爾德人向埃魯因伸手,讓布蘭多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灰法師們表現出的對於格里菲因公主若有若無的敵意,顯然不止是奪取石板那麼簡單。
他在夢境中正是看到這樣一個未來,他不知道那個未來是真是假,但卻令他感到迷惑。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好像想要抓住這個世界,月光穿過他的指間,顯得有些朦朧。
遠處的森林仍舊沉浸在黑暗之下,影影憧憧,但並不難看見格拉哈爾山脈起伏的山影;有一條波光粼粼的溪流穿過山林,讓卵石在月光中散發出明亮的光芒,有幾頭幼鹿,正從森林中一閃而過。
出了撒爾南,就踏上了冷杉領的土地。這條黑森林之中的商路可以說正是由他所開闢,但走在這條路上,他卻有一種奇特的近鄉情怯。
到底哪裡才是他的故鄉呢?
託尼格爾,亦或是布拉格斯,還是布契,是過去還是現在?
“茜,你覺得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布蘭多忽然停了下來,回頭問道。
這個問題有些太大了,山民少女沉默了片刻,才沉默著搖了搖頭。
布蘭多笑了笑,他其實本也不期望得到答案,或者說他已經得到了答案。人們心中的世界,在人們心中擁有各自不同的含義,它隨人心變得光明或者是灰暗,對於不同的人來說,本就沒有固定的答案。
他想要的世界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