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敬道。
“顧公子,既是舊識,我們便無需虛禮客套了吧。”
“哦?王妃還認得顧顯?”
微微露出訝異之色,是需要,也是顧顯未料到沈盈川竟如此乾脆地承認。
“當然認得,去年淥州,曹大人引見過,我便一直期望可再見顧公子一面,今日得償,實在令人高興!”
“王妃抬舉了,顧顯聲色犬馬多年,怎當得起王妃如此期許?”
“呵,公子多情,亦是人之常態。若果要如此說,想那嚴二公子不問世事,沉埋書鋪亦是這許多年,難道也不再值得公子期許?”
顧顯拱手一笑。這沈盈川,說話圓融而又能切中要點,氣質也比一年前更沉穩了,不愧是東靜王執意要娶回的王妃。
“多謝王妃寬慰。”
“公子無需這般客氣,早年公子與嚴二公子隨王爺爭戰西北邊疆之種種逸事,我不僅常聽王爺提起,連我姐姐,她也時時與嚴二公子聊起呢!公子武藝高強、辯才無礙,奇兵之計令人叫絕,倘能重回王爺麾下,想必公子定能建起不世之功業!顧大人,想來也會欣慰吧!如此,盈川以為,才不枉顧大人那般費盡心力,要公子特地往東月國走一趟!”
沈盈川言辭懇切,蘭塵從前曾告訴過她,有人德高,有人才深,用人者絕不可強求德才兼備,如何識其才,如何識其德,又如何用,這便是用人者該做的事。而要籠絡顧顯這樣疏狂的人,便只能以“家國天下”動之。
世間紈絝子弟不少,然如顧顯者,卻是榮華富貴已見得多,只待濟滄海。
顧顯有點無禮地直視著沈盈川,忽然輕笑了一聲。
“王妃明鑑,顧顯確實青雲之心不死,但如今顧家敗落,再無能力襄助王爺大事,顧顯甚至還是戴罪之身,王爺當真不在意麼?”
“蕪州一案為王爺親自所破,公子有罪與否,王爺心中自是明瞭。況且顧家此劫,王爺他……亦是心有慼慼。而先有蘇府,後有顧家,再過後又是誰?這且不論,我昭國素來強敵環伺,百姓安於本土之樂,我不欲犯人,奈何人妒我水土豐美,時以刀兵壓境。世家本多才俊,但長此以往,誰卻能保國泰民安!”
說罷,沈盈川輕嘆了一聲,她的聲音本就圓潤動聽,兼之情義真切,語氣柔中帶骨,剛而似訴,就是顧顯聽了,也不禁心中激盪。
他起身朝沈盈川一揖,半是出於禮儀,半是出於期待。
“敢問王妃,王爺既有此心,可想過,以後又當如何處理這類事件?請恕顧顯斗膽,蘇家也好,顧家也罷,真要說起來,也不冤,歷朝歷代,這樣的事何其多?王爺將來怕是也不得不如此吧!”
這問題真是尖銳,說實了,多數人大概會覺得沒奔頭;說虛了,別說顧顯不信,但凡是那樣家族裡出來的,幾歲孩童也會嗤之以鼻。沈盈川抬頭看著顧顯,垂眸一笑,會這麼問,就表示他已經同意歸順沈燏了。
“公子問得實在絕妙,可惜,這問題,我給不出答案。王爺不是心量狹小之人,但一坐上那位子,就是騎虎難下了,他的權力太弱,同樣會帶來這個國家的不幸,而他自己,更可能死無葬身之地。你說是嗎,顧公子?”
顧顯略有遲疑,但仍是點頭道。
“王妃說的有理,可是至少也有中和之道吧,難道王爺就沒個準備麼?”
“——當然有。”
沈盈川微笑著起身,緩緩走到窗邊。
“國之根本,在於萬民。民定,則國定,則君安;民富,則國富,則君強;民忠,則國忠,則君穩。倘若要定了那個盤繞著荊棘,偏又光華萬丈的位置,那麼首先,就要把這基石打結實了,不是錢財填滿庫房就代表國富,也不是百姓只知耕作生養就代表安定,唯藏富於國於民,藏學識亦於國於民,則民心所向,無可擋也!既得如此基石,又何懼分權?且臣子之權,源出於君,分之得宜,衡之在理,權責明確。功必賞以勳爵榮耀,賞以黃金良田美宅。君義至於此,倘臣心不足,莫怪逐之!至於何種手段,但以需要而定。”
一席話說完,沈盈川側頭,看顧顯愣在那裡,她也不理會,只彎唇置之一笑。這些想法來自於蘭塵,她跟蕭澤初聽到時,也是如此反應。沈燏聽到她這麼轉述,更是直摸下巴。也難怪,男子倘能做這樣發言,已是十分之不易,何況是聽到一個女子侃侃而談,那種衝擊,誰都難以倖免!
顧顯不覺抿了抿唇,自幼見慣了或溫雅、或精明、或嬌俏的女子,反正不管有多少種情狀,即使是宮中母儀天下的皇后,也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