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何人?&rdo;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傳來,又幹又沙。未幾,門&ldo;呀&rdo;地開啟,一名總角少年探出頭來,正是阿四。看到顧昀,阿四先是一怔,忙道:&ldo;盧子收藥去了,過兩日才歸。&rdo;&ldo;只有你在?&rdo;顧昀問。阿四點頭。顧昀不答話,只將眼睛瞅瞅院中,微微蹙起的雙眉下,目光深沉。馭者看看阿四,又看看顧昀:&ldo;君侯……&rdo;&ldo;爾且在此。&rdo;顧昀道,頭也不回地推門入內。&ldo;潁川細麻,必仲秋收下,冬日制好,曝於雪上,春暖再加遴選。百斤生麻只得一斤,韌滑堪比蠶絲。&rdo;屋裡,戚氏坐在織機前,手裡靈活地擺著梭子,一邊織布一邊道。馥之坐在一旁的席上,手裡慢慢地將入櫃的衣服折起戚氏猶自說道:&ldo;看市中那些賣到五百錢一尺的麻布,與潁川細麻比起來也不知像什麼。若是老婦,一錢一尺也斷不會買。&rdo;馥之沒有說話,只將眼睛看著手上。&ldo;……我後日再來……&rdo;那個聲音又隱隱繞在耳旁。心隱隱作亂,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瞥向窗外,只見天陰沉沉的,雲如潑墨,似乎又是一場大雨將至。那日從東市回來,馥之再沒有踏出府中一步。兩日來,她在家中不是擺弄藥材就是看書,卻時常突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什麼也沒做。她騙不了自己,顧昀的話終歸攪得她不安寧。入寢的時候,她總睡得艱難,夢境也是紛紛擾擾,時常晃過去年塞外的情景。馥之夢到顧昀站在跟前,似乎又置身在初識的塗邑小院中。顧昀伸手來拿她,馥之又窘又急,想使螟蛉子,卻怎麼也揮不動手……誰說他不鹵莽!馥之心裡不無著惱。終身大事,三日晃眼便過,能思索出什麼來?她越想越覺得顧昀著實蠻橫可惡。今日一早起來便跟著戚氏慢慢悠悠地做著做那,打算把時辰消磨過去,自己不在醫坊出現,那日的事便算從未發生了……&ldo;女君也須學學織布才好。&rdo;戚氏忽然嘆了口氣。好一會,馥之才察覺她正與自己說話,抬頭:&ldo;唔?&rdo;只見戚氏看著她,滿面憂愁:&ldo;哪個新婦不會織布,看潁川家中,便是嫡出的女君,能五日斷三匹的也大有人在。&rdo;&ldo;……你若覺善,媒人便可至姚博士府上。&rdo;那聲音倏而又低低響起,馥之的臉忽而一熱。戚氏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搖搖頭,繼續織布。她叨叨不止:&ldo;女君還是莫再弄那些藥材,安心隨老婦學學使織機才是,萬一哪日嫁人了該如何是好……&rdo;&ldo;轟&rdo;一聲,天上驚雷突然打響。二人皆嚇了一跳。戚氏餘驚未平地撫撫胸口,輕籲口氣。落大雨也好。馥之望著黑壓壓的濃雲,心想,那人如果還在醫坊,興許看到落大雨,便回去了也不定……想到這裡,另一個念頭卻突然冒出來,此人一向固執,見自己不去,會在醫坊中一直等候也未可知……馥之咬咬唇,突然把東西放下,從席上起身。&ldo;我往東市一趟,不久便歸。&rdo;她對戚氏道,話音未落,已經走出門去。悶雷陣陣滾動,大街上的沙塵被風捲起,行人步履匆匆。馬車疾馳過東市,醫館的屋舍已經出現在前方,可望見虛掩的大門。馥之下了車,隔著羃離的薄紗,只見門fèng裡頭黑乎乎的。盧嵩的醫坊還未開張,卻已有不少人前來問詢,其中不乏一些貴胄之家。故而他現下雖不在屋,卻交代阿四在白日裡留著門,有人來問也好告知一二。有問有答,自己來此,乃是不願矯情,教人小覷。馥之在心裡對自己說,深吸口氣,快步朝門內走去。廳堂裡光照極暗,一應案臺箱櫃卻已經做好,散發著新打桐漆的氣味。&ldo;……西邊架上的還未收!那可是汝南的銀杏子!&rdo;阿四發啞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似滿心焦急,不知在跟誰說話。馥之心一頓,腳步卻不由地慢下。通往後院的門上垂著竹簾,天光的在簾後閃動,馥之伸手將它挑起。院中大樹的枝葉被狂風吹得&ldo;沙沙&rdo;亂打,前面的屋簷下,盛藥的簸箕擺得滿滿的,面前一人正彎腰將裝滿銀杏子的簸箕擱下。聽到響動,他忽然抬起頭來。馥之手扶著門簾,看著他,一動不動。顧昀目光定住,在階下緩緩直起身來。馥之看到他的額邊,汗水溼透了鬢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