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靜靜的,夜風寒意凜凜,從小帳四周的fèng隙裡鑽進來。顧昀坐在鋪邊上,看看曹讓,他仍閉著眼,卻不再是中毒時灰敗的樣子了。顧昀的心亦安穩許多,伸過手,為他掖好被角。又看向帳門,站起身來,想去遮嚴實些。正伸手,突然,帳門被掀開了,一人出現在面前,卻是馥之。顧昀一愣。馥之抬頭看著他,亦是訝然:&ldo;將軍?&rdo;顧昀很快回神,沒答話,將身形往旁邊讓了讓。馥之進來,把帳門掩好。燈光下,只見她穿得極其厚實,全身都裹在冬衣裡,手裡還抱著一條氈子。&ldo;帳外起風了?&rdo;顧昀見她的臉頰和鼻尖泛著淡淡的嫣紅,開口道。馥之正將氈子放到一旁,看看他:&ldo;嗯。&rdo;說罷,轉向曹讓,在他鋪邊坐下,從被子下摸出手腕,為他把脈。&ldo;曹校尉可曾動彈?&rdo;過了會,馥之問道。&ldo;未曾,&rdo;顧昀道:&ldo;一直在睡。&rdo;馥之頷首。&ldo;現下如何?&rdo;顧昀問。&ldo;已無大礙。&rdo;馥之輕聲道。顧昀點頭,心中鬆了口氣。他朝四周看看,走到不遠的帳壁邊坐下。馥之將曹讓的手放回去,又將旁邊放著的水囊拿起,往他口中緩緩地喂些水。完畢之後,馥之亦站起身來,眼睛在四下裡轉了轉。帳篷狹小,曹讓佔去大半,能坐人的卻只有顧昀那邊了。馥之看看他,想了想,從地上拿起氈子,走過去。顧昀看著馥之在挨自己半步遠的地方坐下,沒有動。帳篷張得結實,顧昀將身體靠在壁上,可聽見外面的風在後面呼呼掠過。馥之沒有管他,自顧地將氈子張開。&ldo;扁鵲方才給他服的是何物?&rdo;過了會,顧昀突然問道。馥之愣了愣,低下頭,從腰間摸出藥瓶:&ldo;這個?&rdo;顧昀側視著她,目光平靜,沒有否認。&ldo;正元丹。&rdo;馥之道,繼續擺弄氈子:&ldo;小可扶正祛邪,大可護心續命。&rdo;顧昀的目光轉向曹讓:&ldo;何不再給他服些?&rdo;馥之頭瞅瞅他,道:&ldo;不必,其體內餘毒無幾,可自行化解。&rdo;顧昀點頭,沒說下去。氈子已經張開,馥之將它蓋在身上,坐好,亦不言語。正元丹也是白石散人給她的。白石散人退隱太行山之後,潛心研習多年的藥理積累,欲集精粹而大成。正元丹便是成果之一,白石散人堅稱其效用甚為靈妙,馥之告辭時,他將此物連同妝粉一道塞給馥之,並千叮萬囑她務必隨身攜帶。馥之沒用過正元丹,且覺得帶上此物是多餘。她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對付小傷小病或蛇蟲之屬,根本不在話下,又有螟蛉子,遇到惡人也並不放在眼裡;便真遇到大劫,那幾顆小小藥丸也未必頂事。故而。馥之雖遵照白石散人之命,將正元丹收在腰間隨身攜帶,卻是從來不用的。沒想到,正元丹真有用上的一日。當時馥之見曹讓虛弱,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給他服下,不料,竟果真穩住了他體內的蠍毒。老叟果然還是強出我許多。馥之心嘆……正在這時,突然,曹讓哼了聲,動了動。兩人俱一驚。馥之正要去檢視,卻見面前身影一晃,顧昀已經快步過去。待馥之近前,只見曹讓已是一臉靜謐,呼吸平穩,方才似乎是在做夢。&ldo;無事。&rdo;馥之輕聲道,重新坐回剛才的地方。顧昀看看曹讓,少頃,安下心來。馥之看著回來坐下的顧昀,片刻,道:&ldo;左將軍甚看重曹校尉。&rdo;顧昀瞥瞥她,看向曹讓,緩聲道:&ldo;孝正自幼隨我,後來又一同上了沙場。&rdo;馥之頷首,想了想,又道:&ldo;將軍方才說施毒的胡人是沙漠中的商旅?&rdo;顧昀點頭:&ldo;正是。&rdo;&ldo;不知是何來歷?&rdo;顧昀道:&ldo;那隊商旅是中原人士,胡人是個茹茹,商旅頭領說是他多年前在和闐買下的奴僕。&rdo;&ldo;如此。&rdo;馥之沉吟,看看顧昀:&ldo;曹校尉那時要殺他們?&rdo;顧昀一怔,片刻,目中浮起一絲笑謔:&ldo;扁鵲要說我等濫殺?&rdo;馥之不答反問:&ldo;將軍還怕人說?&rdo;顧昀神色不改,冷冷地說:&ldo;戰場之上,非敵死即我死,若為細作走漏,何人擔得起?&rdo;馥之很是不以為然,想說你也疑我卻又如何準我跟隨?話要出口,她卻吞回去。這事在二人之間是心照不宣的,捅破也沒什麼益處。她想了想,改口道:&ldo;若為細作,商旅中帶上胡人豈不招疑?換做是我,商旅中必全數是中原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