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混亂。
但佳芸的眼睛盯著黑衣客。
黑衣客的眼睛也穿過雜亂的瀏海,盯著佳芸。
“喔。”聖耀勉強笑了。
這次,兇命再兇也沒用。
佳芸已經有愛情護體了。
佳芸一定是喜歡裝酷、裝屌、裝神秘那型的男人,聖耀這麼想。
因為黑衣客就是這一型的傢伙。
“該遺憾嗎?還是該慶幸?”聖耀難免會這麼想。他明白,他的人生不是一部愛情小說,這個世界並不是繞著他轉,他並不是任何人生命中的要角,除了媽媽與麥克。
聖耀也明白,在他生命中登場的女孩,縱使是愛情故事裡的女主角,他也不過是小配角、甚至是佈景而已。
所以他只是端著盤子,看著黑衣客跟佳芸談戀愛。
一個活潑的女孩,與一個沉默寡言的成熟男人談的戀愛,的確跟不切實際的愛情小說描述的很像。
在平常時,黑衣客並不出現在臺下聽歌,也不會在佳芸下班後一起吃宵夜、送她回家,黑衣客就跟往常一樣,只在星期二晚上出現,穿著黑色皮大衣,將自己的臉埋在瀏海里,靜靜地坐在臺下看著佳芸。
不過,黑衣客坐在光影美人裡的時間,已從一杯黑咖啡的短暫,延長到八杯黑咖啡的柔情等待;佳芸下班後,聖耀總是目送他倆手牽著手,隱沒在都市午夜的霓虹燈火。
“真羨慕擁有愛情的人。”聖耀拿起煙抽了一口。他本來是不抽菸的。聖耀站在地下道里,地下道依舊貼滿了尋人啟事,新的蓋過舊的、一張遮過一張。這幾年人間蒸發的臉孔越來越多。
斷了一隻手的乞丐跪在地上,隨意丟耍蘋果的半吊子小丑,拉著二胡的流浪樂師。
還有一個年老的算命仙,他的小攤子前,坐了一個淚流滿面的中年男子,要求老算命仙指引他找到失蹤多月的髮妻。
但老算命仙無法專注在尋人卜卦上,因為一個凶氣焰盛的男孩,站在小攤子前七尺處已經很久了。
“唉。”老算命仙嘆了口氣,打發中年男子到隔壁攤子問卦,開啟老舊的收音機聽著。
聖耀將一個紙團輕輕放在地上,踢了過去。
老算命仙拿起腳下垃圾桶便當裡的衛生筷,將紙團夾了起來,開啟。
“你瞧瞧我,兇命會不會走了?”紙上寫著。
老算命仙替聖耀難過,因為這一次,聖耀還沒開啟雙手,凶氣就直接從他的全身毛孔中流竄出來,這可是極兇前兆啊!這些年來,這孩子倒底是怎麼過日子的?!
老算命仙將紙條丟進紙錢簍燒掉,拿起毛筆,在另一張紙上寫著:“三日之內,禍星臨門,命或將盡,或將機轉。”將紙團隨意摔向牆壁。
聖耀撿起紙團,雖不怕自己命盡之時已到,卻疑惑著何謂機轉?難道是時來運轉?
聖耀用原子筆寫下:“何謂機轉?”將紙團輕丟到老算命仙腳下。
老算命仙看了紙團,一點火燒了,低頭指了指攤子上的招牌字語,默不作聲了。
“天命不可違,兇命不可測,但存一善。”招牌字語寫著。
聖耀點點頭。“但存一善”這種要求,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他知道自己善良。
於是聖耀轉身就走,走出蕭瑟的地下道。
他沒意識到,等他再次站在老算命仙面前時,兇命已引領他走向全然無法想象的恐怖境地。
今夜,老算命仙預言禍星臨頭的第三夜,聖耀像往常一樣,穿上筆挺的制服,端著餐巾碗盤,穿梭在二十多個客人之間。
今天是星期二,老闆兒子的四人吻別樂團,先來上一首鍛鍊再三卻無法進步的吻別後,大頭龍再來段沉悶的陰鬱低吼,接著,熱力四射的佳芸終於在大家的掌聲中登場。一切都照著多月來的節奏進行。
黑衣客,也如同往常般,點了一杯黑咖啡,一杯又一杯,在角落的角落裡,看著他可愛的情人表演。
但,今晚有兩個慕名而來的新客人。
“聽說這裡的主唱很漂亮,歌聲也是一流!”一個新客人走下樓梯,男的,他穿著藍色襯衫,搭著土黃色的卡其外套。
“是嗎?不漂亮我可是立刻走人。”另一個新客人也是男的,穿著高領羊毛衣,披著米色大衣,兩人走到位於地下室的光影美人裡,東張西望。
“等會三星跟通臂也會來,再晚還有小李他們,希望他們找得到這個——”穿著外套的男人突然不說話了。
聖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