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的,或指指點點的,只隨手往臉上抹了一下,滿手都是黑灰,又低頭看看自己,渾身塵土,滿臉髒汙,一件氅衣尚且還未縫釦子,就已經被勾得破破爛爛,不是叫花子是什麼!
此刻的自己且不說什麼名醫風範,就是普通人也算不得,饒這麼著,這位三爺還擄了過來,弄得如今自己被人笑話,心中也算出了一口氣,便起身道:“老太君現在何處,帶我看看去吧!”
那位三爺有些為難,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旋兒,才道:“先生請勿多心,還是沐浴更衣,換件衣裳才去的好,我母親秉性素喜清潔,眼中又容不得一粒沙兒,我只怕先生這樣去了,她必是不讓你看的。”
林旋兒聽了,搖頭道:“我是來看病的大夫,不是來來拜的訪客,要的是真金不換的醫術,不是勝過潘安的容貌,若這位爺覺得我站髒了老太君的地,看髒了老太君的眼,大可讓人再將我送回去!”
他聽了,面露難色,正要說話,只聽到外頭小廝跑進來跪在地上道:“三爺!老太君的病又發作了!”
眾人聽了,臉色都大變,他忙往前頭走,一面喝道:“方才不是說才睡著的嗎?這會兒怎麼又發病了!”
那小廝只低頭擦汗,不敢再說。
他往前走了兩步,面帶猶豫之色,卻又看向林旋兒,小聲道:“先生請隨我來!”
他此言一出,無人敢再說什麼,都只跟著往外頭去。
林旋兒看了一看,便隨著眾人一起往外頭走,那些人看來都是他的隨侍,卻也個個穿著講究,見林旋兒這樣骯髒模樣,也都不敢說話,卻只走的時候都不和她一道兒,只有嫚香和英介跟在後頭。
天色微明,卻難掩這軒昂峻麗的大院落,廂房鹿頂,耳門鑽山,四通八達,雕樑畫棟、粉妝玉砌,富貴非常,林旋兒一行走,一行暗暗猜測眼前這位三爺的身份,前呼後擁,家世顯赫,只怕不是非凡人,先前英介只管懇求,對於這位三爺的身份卻隻字不提。
正想著,只見前前頭雙扇門兒,大門中開,上有一匾額,燙金三個大字“金禧堂”,裡頭燈火通明,丫頭婆子、小廝雜役,前頭六間正房門口,躬身立著一群儒生,有的揹著的藥箱,有的手持醫書,有的手捋這下巴上的鬍鬚,都愁眉不展,兩邊俱是廂房,前頭便又長廊,足有幾百米。
林旋兒曾見過皇宮西苑,也曾見識過魏家大富,也被這家中富麗堂皇驚呆了。
那位三爺顯然是這裡的主子,眾人見了他,無不恭敬行禮,只是他看起來甚是年輕,也只是二十歲年紀,若不是聽聞當今聖上已四十有餘,她險些都要以為眼前的這位“三爺”,恐怕正是當今天子。
眾人都對她側目。
林旋兒卻並不覺詫異,這等富貴人家,自然連下人都是見過世面的,又怎麼會把她這樣一個叫花子一般的人物放在眼裡。
那三爺徑直往前頭走,隨身的侍從們都不敢再往前去,只林旋兒緊跟其後,嫚香和英介也都停住腳步,站在後頭。
林旋兒正四處張望,卻猛地聽到裡頭傳來女人的淒厲慘叫之聲,似哀鳴,又似怒號,似狂風驟雨,又似餘音嫋嫋,直聽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又有東西碎裂之聲,大夫們顫顫巍巍,都不敢向前。
只見他站在前頭,厲聲喝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老太君病成這樣,你們就只會在這裡翻書背書!滾!”
那些大夫們聽了,如同得了大赦一般,忙跪下磕頭行禮,又往後頭都走了。
林旋兒心中頓時明白了一些,難怪英介什麼都不願透露,一則這位三爺身份顯赫,二則為這老太君病得也歇斯底里,這樣人家,得了這樣的病,自然是怕人詬病的,便也寬了一些,只附耳去聽那裡頭傳出來的嚎叫聲,乍一聽引為禽獸之聲,但細細一聽,好似在說話,斷斷續續,時高時低,含糊不清,卻喊得撕心裂肺。
前頭那位三爺看來心急如焚,正欲推門進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滿臉血痕的丫頭忙跪下拉住他的前襟苦勸:“三爺,老太君清醒的時候曾交代,若是她犯了病,必是不許你進去的,倘或放了你進去又或是讓你見了她的樣子,她就要打我們的板子。”
後頭十來個小丫頭見這個丫頭跪下來,便也忙著過來哭求:“三爺只當疼惜我們這些奴才吧!若是一百大板,怎麼領教得起!”
他放開手,輕聲道:“起來吧!”
這會子跪在他腳邊的,都是素日裡在母親身邊服侍妥帖的丫頭,他確有不忍,可那裡頭是生他養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