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勉不禁嘆氣:“唉,以前也是這樣,我問什麼,你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總是這麼一副表情,簡直像是木頭做的……”她眼珠子溜溜一轉,忽然踮起腳尖,一張芙蓉花顏驟然從他眼前放大,“要不,你笑一個給我看,好不好?”
紀展巖吃了一驚,下意識倒退兩步,卻無法擺脫眼前她的笑容,彷彿塵寰綻放的第一朵煙雨桃花,瀅瀅燦爛,甜美無匹,望入眸中,竟有種身處熾陽下的微微刺痛感,不自覺蹙起眉宇。
慕勉撲哧一笑:“嗯……總算有點表情了,看來不是木頭啊。”緊接著想到什麼,“對了,快讓我看看你的右臂。”
紀展巖不明所以,而她已經拉起他的胳膊,天青袍袖上裂開一條把尺來長的口子,露出那宛如上等蠶絲般白晰的肌膚,亦襯得那道血痕愈發醒目猙獰。
“果然被劍劃傷了。”慕勉仔細瞧了瞧,從襟內掏出一條白底繡蘭花的絹帕,要往那傷口處裹去。
紀展巖見狀掙勁,但被慕勉握得緊緊的:“你別亂動,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雖小,但被風吹乾可就不好了。”
紀展巖復又蹙下眉,可是沒再掙扎,見她低著頭,兩排細細的睫毛微掩,好似棲蝶翅膀,被風拂過,一抖一顫,透著幾分柔羸的美。
慕勉利落地給他包紮完,笑得眉兒彎彎:“我哥哥如果知道了,心裡一定會愧疚,所以這件事,就由我幫他做了吧。”仰起頭,神色間洋溢著驕傲的神色,“我哥哥的劍法厲害吧!”
這次,紀展巖終於點頭,看到她眸底一下子大放光彩,兩旁花影搖曳,映入那瞳孔盡處,顧盼流轉,燦然生輝,瞬間黯淡了周遭萬物,最是動人。
她開始滔滔不絕向他講述起慕沚、她的哥哥,有多麼的優秀,有多麼的才華橫溢,每當提起這個人的好,她的臉上就會流露出掩飾不住的興奮與激動,彷彿在誇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她像只小鳥,在旁邊唧唧喳喳地說了好久,最後終於慢慢停下來。
“看樣子,他暫時是不會出來了……”慕勉目光略微飄渺地落在房屋一點處,嘴裡自言自語著,半晌側過臉,紀展巖站在一旁,並未看她,而是兀自望著天空。
原以為他會嫌她說話煩悶,中途忍不住走掉的,慕勉笑了笑,但想起慕沚,唇角微掀的弧線又落平:“其實……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不要什麼禮物,只想他一整天都陪著我的……”
紀展巖這才轉過頭,她已經朝園外慢慢走去,青絲如雲,嫣裙勝霞,腰上的一條七寶垂蘇彩絛,好似仙人綢帶在她周身舞動,本該光華四溢,可那背影,偏偏有股說不出的寂然蕭索。
紀展巖立在原地,直至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才看向自己的手臂,傷口處,被絹帕包紮成一個俏皮的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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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慕勉溜到慕沚的書房,甫要敲窗,窗戶已被人從內開啟。
慕勉笑著跳進來,伸手勾住他的後頸,撅起櫻桃小嘴:“你今天都沒有好好陪我!怎麼補償?”
慕沚極淡笑了下,擺開她環在脖子上的手:“都十五歲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喜歡撒嬌。”
慕勉正要說什麼,目光卻定格在他背後的牆壁上,上面掛著一幅畫像,少女樹下端坐,盈盈生姿,眉眼間盡是甜蜜的笑意。
他真的掛在書房裡了。
慕勉喜不自勝,話不由自主地說出口:“以後哥哥的書房裡,只許掛我的畫像。”
她沒有看到慕沚的表情一僵,稍後,他慢慢啟唇:“好了,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要。”慕勉有些任性地皺起眉,“我才來,你怎麼就要我走,說好今天要陪我的……”
慕沚略偏了臉,避開她的目光:“謝谷主來了,我們自然要一盡地主之誼,豈能怠慢。”
這個道理慕勉當然明白,但心裡就是忍不住委屈,沉默片刻,也沒再等來慕沚說話,只好默默地朝門口走去,那一剎,她臉上的難過失望,好比犀利無比的刃劍,割得慕沚胸口一陣鈍痛,終是沒能剋制住,出聲呼喚:“勉兒……”
慕勉內心一喜,立即回首,慕沚卻已是低下頭,臉容埋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顯得晦暗不清,他嘆口氣,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一枚紫檀小盒,交到她手中:“開啟看看。”
裡面裝著一隻水點桃花的口脂小盒,做工精雕細琢,格內的膏子淡粉細膩,奇香撲鼻,是頂好的口脂,出自幽州十分盛名的大明香,需到鋪子裡專門訂製,平日裡極難買到。
慕勉驚奇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