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清冷月無色,許是舊怨勸新人。
吳妄無聲無息地抵達月宮時並未直接露面,而是遠遠地觀察著此地的情形。
月宮建在了太陰星的正上方,此地栽種的那棵月桂樹,已能將整個月宮、小半的太陰星覆蓋,若亭蓋般。
自上次少司命拆了一次月宮後,月宮就變得清冷了許多,那些曾被月神困在此處的美麗女子,也早已回了各自親友身側安居。
月神常羲由此得了不少業障。
但因常羲主動獻出月之大道,對構建天道有功,她也得了東皇准許,繼續住在這月宮之中,做個天庭的閒人。
而今,此地宮殿已是恢復原樣,一座座木製閣樓平鋪在石板上,各處栽種的玉樹石花依舊濃郁茂密;
但偌大的月宮,除卻幾名侍女,以及月宮外圍守著的兩隊神衛,空空蕩蕩、彷彿失去了色彩。
常羲靜靜坐在上次與吳妄見面時的樓臺。
周遭沒有任何侍女,桌面上擺著幾碟小菜、兩隻夜光杯、一壺美酒。
再有,就是那樓臺下的池色,以及那美人散發出的柔光。
她今日格外的溫柔嫵媚。
描細了眉,抿紅了嘴,沐浴過太陰之水的肌膚細膩光亮,細細梳理過的長髮盤起了精緻的雲鬢,修長脖頸上掛著玉墜,不堪一握的腰身處繫著玉環,那一層層衣裙雖看起來十分複雜,卻將香肩半露,又將那宛若象牙白的纖腿半隱。
欲蓋彌彰更增嫵媚,欲語還休更添歡愉。
常羲那雙玉足併攏側擺,身子半撐在桌邊,指尖捏著的宮扇輕輕搖出微微清風,吹過她略有些出神的雙眸。
周遭那些帷幔輕輕飄動,當她身段映在帷幔上時,竟是那般完美無瑕。
她本是遠古神戰時的無名之輩,只因自身美貌被帝夋看中,自此養在了月宮之中,而今一晃如此漫長的歲月過去,此刻她那雙時刻蘊著秋水波痕的雙眸所流露出的迷茫,似就是對這段漫長歲月最好的寫照。
“唉……”
常羲幽幽一嘆,低頭看著夜光杯出了會神。
吳妄暗中觀察了一陣,注意力雖然很難從這位美神身上收回,但還是仔細檢查了附近各處的情形。
沒有陣法,沒有留影的手段,沒有什麼暗藏的殺機,菜餚和酒水都是正常的。
吳妄難免有些不解。
常羲不是要暗算自己,為何要請自己前來?還故意說那般暗示性極強的話,來月宮賞月什麼的。
要勾搭自己,以求個靠山?
不能吧。
這常羲此前對帝夋那般情根深種的模樣還能是作假的不成?
吳妄思考片刻,還是決定試探下常羲。
若常羲在他的判斷中,有成為天庭隱患的可能,那吳妄自不會手下留情。
一路走到這個位置,輸贏已非他一個人的事,事關那些信任自己的親友,也同樣關係著天地眾生的命運。
“月神倒是好雅緻。”
吳妄主動出聲,身形自樓臺角落顯露,漫步向前。
常羲似是驚了下,立刻站起身來。
朱釵輕搖心兒晃,衣香鬢影佳人憐。
她看向吳妄,一雙明眸蘊著微微笑意,嘴角勾勒出了清雅的弧度,對著吳妄盈盈欠身禮,笑道:“拜見東皇陛下。”
“免禮。”
吳妄看著桌上的佈置,走到了常羲所坐位置的正對面,對常羲道:“月神請我來賞月,可是有什麼難以啟齒之事?”
常羲在吳妄的口吻中聽出了刻意保持的距離感。
她莞爾一笑,蓮步輕搖,坐在了吳妄身側的圓凳上。
那身段當真是世上無雙。
吳妄瞟了一眼,只覺得腎火直冒,心底趕緊把小精衛在樹上晃腿、泠小嵐站在湖邊吹笛、少司命縮在吊籃中吃零食的畫面都祭起來,提醒自己,時刻不能忘記自己是有家室之人。
尤其是,一想到這月神就如藤蔓,依附於大樹才可生存……
吳妄的道心遇到了莫大的挑戰。
常羲取來酒杯,為吳妄斟了一杯酒水,柔聲道:
“今日斗膽請陛下過來,其實是為感謝陛下不殺之恩,奴家而今能安居此地,此前著實不敢奢望。”
“月神過讚了,”吳妄正色道,“不過是天道自行判斷,月神並未有需要接受天罰的罪孽罷了。”
常羲溫婉笑著,雙手端起夜光杯,輕聲道:“我敬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