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放下手爐起了身,走到窗邊往外看一眼,確實一個素色的姑娘在等著。“不必,”滿滿不在,他也不好請未出閣的姑娘進屋,“派個婆子去問問她什麼事兒。”小廝於是應是,轉頭去尋管蓉嬤嬤。郭滿不在的半年,西風園上下都是管蓉嬤嬤在操持。趙琳芳是大公主的表侄女家的,管蓉嬤嬤最清楚不過。此時聽聞表姑娘來了,立即放下手頭的活計,親自去迎:“先把表姑娘請去偏廳。大冷的天兒,在外頭站著人怎麼受得住。”趙琳芳等了一會兒,見有丫頭來迎,有禮地道了聲謝便隨她進了院子。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主要是來表示一下心意。管蓉嬤嬤聽她道明來意,含著笑說她有心了。這姑娘家裡的情況管蓉嬤嬤不知道,但她家長輩與公主親近,管蓉嬤嬤對她自然要比對旁人多幾分親近。說了幾句話,又問了問周公子的傷勢,趙琳芳放下點心便要告辭。管蓉嬤嬤接過去,親自送她出院子。送至院子門口,趙琳芳便不用她送了。笑著叫她趕緊進屋,自己則扶著丫鬟的胳膊,蓮步輕搖地離開。管蓉嬤嬤看著她的背影就忍不住嘆氣,多好的姑娘,就是命太苦。搖了搖頭,她進了屋。而此時走遠的趙琳芳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院子。牌匾上‘嘯西風’三個字行雲流水,入木三分。一看便知書寫之人,書法造詣了得。她幽幽地放遠了目光,落到那東側一件敞開的巨大飄窗邊。那裡有人影閃動,她想,方才站在那兒的人是周家表哥吧…… 趙琳芳做點心很有一手,精緻的小碟上疊成元寶形狀,一顆一顆剛好一口。管蓉嬤嬤方才端進來,周公子看一眼,隨手捻一塊嚐嚐。顯然這表妹是有心了,怕男子吃不慣太膩的,甜味兒就很淡。沒滋沒味地吃了一塊,周公子便沒再吃了。嗯,他還是喜歡滿滿的點心。想至此,周博雅又忍不住焦躁。這都十日過去,滿滿怎地還沒回來!與此同時,郭滿斷斷續續發了幾回熱,身上卻沒有舒坦起來。此時她窩在雙葉臨時替她做出來的斗篷裡,捧著薑茶聽丹陽小娃娃說話。這孩子粘人得很,除了他姐姐,對郭滿是言聽計從。聽說郭滿身上不適,不能出去,每日都哇哇地陪郭滿說話。他人小什麼都不懂,每日雞同鴨講地,郭滿也被他逗得開懷。這般躺了三日,第四日一覺醒來,郭滿突然就起不來身了。倒不是說哪裡不能動,而是渾身痠疼得彷彿每根骨頭都被攆過一遍,痠疼得不得了!她可憐巴巴地窩在床榻上,小腹裡頭彷彿破了個洞,嗖嗖地往裡頭灌冷風。雙喜雙葉真要被她嚇哭了。主子昨日還好好兒的,今日突然就起不來身。這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恨就恨這窮鄉僻壤的,連個靠譜的大夫也沒有,兩人都要急瞎眼了。郭滿卻沒法安慰她們,因為她肚子那一塊疼到炸裂。護衛也嚇得不輕,怕郭滿熬不過去,其中一個急吼吼地就要進京城去。他們這一路照顧郭滿,郭滿性子又十分乖巧(懶散?),其實多少對這嬌弱的姑娘家多了幾分莫名的疼愛。聽說郭滿病得起不來,自然著急替郭滿找良醫。好在此地離京城相去三十來裡,若是駕馬飛奔,一天一夜就能到。那護衛顧不得在郭滿跟前掩飾武功,直接動用了輕功,飛去京城求救。一天一夜的路程,這護衛愣是在天亮之前到了周府門前。周家戒備森嚴,他在院牆外轉悠了一圈,沒找到突破口。於是乾脆飛身起了城南的南陽王府。趙煜今日正巧在,此時正抱著暖爐窩在皮毛墊中煮酒自斟自飲。那護衛進院子,只需亮了身份牌,便被放行。一路直奔趙煜的書房,趙煜聽說周博雅的小媳婦兒不好,立即正色起來:“怎麼回事?不是你們親自護送麼?”“是屬下,”那護衛抬起頭,其實就是嚴戰,“路上辛苦,姑娘是染了病。”“姑娘?”趙煜挑了眉。什麼時候,嚴戰這粗俗的傢伙這般文雅了?嚴戰抓了抓臉,尷尬:“習慣了,習慣了。”他擺擺手,急道,“姑娘身子耽擱不得,周府守備森嚴,屬下轉了好幾圈進不去,東家不若親自走一趟?”趙煜要被這屬下氣死,“樑上君子當多了,你小子的腦殼是壞了麼?牆上下不去,你不曉得走正門?”敲個門,叫門房通傳一聲,多大事?嚴戰被他一罵,立即轉過彎兒來。當即臉上青青白白,尷尬不已。他狠狠一巴掌拍自己的腦門上,快被自己給蠢死。確實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幹多了,一到這什麼高門大戶,他就沒想過可以走正門。趙煜嫌棄得不行,拍了拍衣袖,站起身:“罷了,就陪你走一趟。”趙小王爺來周家府上,從不必通報。馬車到了門前,自然有人出來迎接他進去。嚴戰跟著趙煜直奔西風園,周公子此時正披了件外衣坐在飄窗邊看卷宗。大冷的天兒,他不嫌冷就那麼開著窗,光籠罩在他肩上,彷彿一尊活著的玉像。人進來,周公子只淡淡道了聲來了,頭都沒抬。趙煜就煩這人這點脾氣,不冷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