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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長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大是放心,便轉身回店堂去了。原來,這渭風古寓關照客人的細緻周到是天下聞名的。但凡客人酒醉而又沒有馭手駕車的,都是由渭風古寓的車侍駕車送回。客人也滿意,車侍也高興。因為客人大抵總是要給車侍一些賞金的,縱是當時酒醉未付,次日也一定派人送來。況且,長陽街櫟陽客棧也是老秦人開的著名客寓,絕不至於出事的。

但是,這輛青銅軺車卻沒有駛往長陽街,而是一路出了北門,直向北阪去了。

阪者,高坡也。北阪是橫亙咸陽城北的一道山塬,林木茂密,有三條大道直通塬頂。登上塬頂便又是一望無際的平坦沃野。與秦昭王之後的北阪相比,這時的北阪還只是一道莽蒼粗樸的山塬,比咸陽城南的渭水之濱荒涼多了。秦法整肅,通往北阪的三條道各有專用。中間最寬闊的大道,坡度稍緩,是官府車馬軍隊以及所有單人軺車的專用車道。東道稍窄稍陡,是農夫商旅工匠的運貨車輛走的專用道。西道最窄最陡卻也最短,是國人庶民步行登塬的專道。眼下這輛青銅軺車出得北門,便直入中央大道,一路向林木蔥蘢的高坡駛去。時已天交四鼓,更深人靜,青銅軺車駛上塬頂,便拐入一條便道,在北阪松林間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那匹駕車健馬似乎感到了異常,一個人立嘶鳴,幾乎要將“馭手”掀下車來!

十多個黑影驚訝唏噓的圍了上來。一個貴公子模樣的人上前一拱手:“鯨三,這是你的賞金。我這匹胡馬賞你了,回城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車侍被駿馬的突然發作驚嚇,一個縱躍幾乎是跌下車來,驚魂未定卻又是受寵若驚,連忙拱手作禮:“先生,賞金太多了。還有如此好馬,鯨三如何消受得起?”

“公子賞的,領了就走,忒般聒噪啦?”一個黃衣肥子不耐煩的呵斥。

“是是是,鯨三去了。”車侍忙不迭上馬抖韁,箭一般穿出了松林。

黃衣肥子呵呵笑道:“猗矛兄,你和呆子談這筆買賣啦。”說著走到青銅軺車旁使勁兒拍打車廂:“呔!醒醒啦——!耶,酒氣忒重!看來這兄臺喝了不少啦。”看車中人仍然是鼾聲大作,肥子便探身車廂拍打車主人的臉:“呔!醒來啦……”話音未落,卻是一聲驚叫,“嗵!”的一聲跌坐到車輪旁,手中火把差點兒燒了眉毛。

車中人霍然坐起!火把照耀下,只見他長髮披散滿面通紅,目光犀利得嚇人,四面打量,冷冷問道:“這是何處?爾等何人?”

黃衣貴公子拱手笑道:“先生,我等多有得罪,尚請見諒。我乃楚國客商猗矛,這廂有禮了。敢問先生高名上姓。”

“洛陽蘇秦。”車上人一偏腿便已下車,腳下雖稍有虛浮,但顯然與方才的酣醉酣睡判若兩人。他矜持的整整衣衫,一雙大袖背後,輕蔑的掃視了一圈冷笑道:“看模樣都是富商大賈,卻行此等勾當?”

猗矛恭敬笑道:“雖不聞先生大名,但料先生也非等閒人物。我等出此下策,皆因渭風古寓不便洽談。我等酷愛高車,人稱‘車痴’。今見先生軺車古樸典雅,欲以千金之數,外加一兩新車、四匹駿馬,買下此車。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蘇秦恍然,不禁一陣大笑:“足下竟能買通渭風古寓的車侍,將客人劫持到北阪松林,可見用心良苦。然則,我要是不賣,諸君何以處之?”

“不識人敬啦!”肥子商人喝道:“既是車痴,豈有買不下的車馬啦?”

“如此看來,爾等是要強人所難了?”蘇秦冷笑,眉宇間輕蔑之極。

貴公子模樣的猗矛依舊是滿臉微笑:“尚望先生割愛了。看先生氣度,一定是心懷天下,區區一輛青銅軺車又何須在乎?我等商賈,以奇貨可居為能事,先生肯與我等比肩而立麼?”這番話極是得體,對於一個名士來說,的確是不屑與商賈比肩的;而作為名動天下的大商,能如此恭維一個名士,確實也是難得。僅此一端,便知這個猗矛絕非尋常商人。

蘇秦本是性情中人,若在功業遂心意氣風發之時,這番話完全可以讓他放棄這輛王車。儘管這是周天子賞賜的王車,而且是燕姬重新換過的一輛舊王車,其中非但有著天子親賜的榮耀,還有著燕姬換車的情誼,絕不是一輛尋常的軺車。縱然如此,蘇秦依然將它視做了身外之物,並沒有特別看重它,如同他對任何財貨金錢都恬淡處之一般。

但是,眼下的蘇秦卻沒有了這種恬淡心境,他只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侮辱!在咸陽宮碰了個大大出乎預料的釘子,鬱悶無從發洩,一罈天下聞名的邯鄲烈酒,使他在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