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槍大吼一聲。曹丕毫不畏縮,一直走到快頂到槍尖才停下腳步。沒等衛兵再次發問,曹丕先低聲做了一個手勢:“東山來人。”然後亮出一塊木牌。
那塊木牌是蜚先生贈送給劉平的,代表了東山身份,在他們逃離白馬的過程中起了關鍵作用。現在曹丕又把它拿了出來,打算故伎重演。衛兵拿起木牌檢驗了一番,面露疑惑。這牌子是東山頒發的無誤,但東山的活動範圍一直是冀南,鄴城是不允許他們的勢力進入的,而且,眼前這個傢伙未免太年輕了吧?
東山在普通袁軍士兵眼中,多少帶點神秘色彩,裡面充斥著奇人異士。所以衛士對曹丕的疑心稍顯即逝,東山的人嘛,古怪一點也很正常。
曹丕注意到了他的微妙表情,不失時機地加了一句:“官渡急報,主公有密事與許先生相商。”然後他把司馬懿偽造的袁紹手令遞了過去。衛兵接過手令,開啟來看,確實是袁紹手筆,說見信如見人沿途不得阻撓云云,落款大印鮮明無比。
曹丕道:“我可以進去了麼?”衛兵猶豫了一下,身體卻沒動:“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許任何人與之接觸。你可以把信函給我們,我會轉交給他。”
曹丕眉毛一挑,把懷裡的另外一份公函露出個邊:“主公在手令裡說得明白,這函干係重大,必須親自交到許攸手中。在許先生親手拿到這封密函拆開之前,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碰它——你想把它拿走麼?”
衛兵沒敢接受這種挑釁,他膽怯地後退了一步道:“可我們也是奉了命令……”
“你在質疑這份手令是假的嘍?”曹丕低聲吼道,把袁紹手令扔到他臉上,“官渡戰事正急,若因為你而耽誤,這責任你敢承擔麼?!”
衛兵沒有回答,可還是沒動。曹丕冷笑道:“很好,我這就去回稟主公,可不是我沒把密函送到,而是有人不太想讓主公在官渡獲勝,所以在此許以阻撓。”曹丕說完,轉身要走。
剛才那句話太誅心了,衛兵一聽嚇得臉都白了。曹丕這一走,就等於坐實了他裡通曹操,這個罪名扣得實在太大。他連忙把曹丕拉住,解釋說自己也是照章辦事。曹丕道:“我對你的解釋沒興趣。我只想知道,憑著主公的手令能不能進去?”
衛兵這次不敢再阻攔了,但要求必須有人跟隨。曹丕也沒堅持,就讓兩名衛兵跟在左右,亦步亦趨地往裡走去。衛兵們把守的位置,是在許家宅邸外圍的裡坊,再往裡走上二十幾步,才算是許家宅邸的正門。
衛兵敲了敲門,從裡面走出一個侍婢。侍婢以為是來送飯了,把上次吃剩下的食盒拿了出來,衛兵一揮手,表示不是為了這事。侍婢一愣,連忙放下食盒,放他們進來。
院子裡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正趴在地上玩著沙土,一名姿色還算不錯的女子在一旁照顧著他。女子看到他們,連忙別過臉去,用袖子擋住。曹丕心想,這大概就是許攸的家眷了吧。他沒有多做關注,繼續朝前走去,來到一間青磚鋪地的瓦房前,許攸就在裡面。
曹丕邁步上前,要去敲那扇房門。他看到衛兵也跟了進來,眉頭一皺:“你要幹嗎?”
“你遞送密函的時候,我必須在場。”
曹丕冷冷道:“笑話,你都說是密函了,還要在場?等下我呈遞完密函,還要等許先生給主公回書,才趕回官渡。這等軍機大事,你區區一個小卒也配參與?”
“我必須確保許先生安全。”衛兵還在堅持。
曹丕轉向他,高舉雙手,不耐煩地喝道:“你可以搜一下,看我是否帶著什麼兇器!”衛兵檢查了一番,除了胸前那封密函,別無可疑之處。衛兵沒辦法,只得悻悻退了下去,卻不肯離開,站在院子當中等著曹丕出來。
曹丕敲敲門,大聲道:“東山來人,主公密函!”屋裡傳來一個聲音:“進來吧。”這聲音尖細銳利,好似鐵槍尖在銅鏡上摩擦的聲音。曹丕輕輕推門邁進去,把門順手帶上。他一抬頭,看到堂前一人在伏案奮筆疾書,背後堂中還掛著一把長劍。這人頭髮花白,臉形極瘦,下巴尖得好似一枚錐子。
他對曹丕的進入恍若未聞,也不抬頭,繼續在寫。直到這一頁紙都寫滿了墨跡,他才心滿意足地吹了吹氣,把毛筆掛起來,用旁邊的絲絹擦了擦手,向堂下的曹丕望去。
“東山來人,主公密函。”曹丕重複了一遍。許攸看看窗外,問道:“衛兵沒為難你吧?”曹丕道:“有主公手令。”許攸“哦”了一聲,卻不急著追問,他走到窗前,對院內的妻子揮了揮手:“我要談主公的要事,你們都站遠點,別在這裡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