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便垂下眼簾去。
也不嗑瓜子兒了,只下意識捉過瓜子兒來,學著虎子的模樣,將瓜子兒橫三縱三地擺在桌面上。幽幽問:“……可是我聽說,此時北元的汗位,該由一個叫‘小王
子’的繼承。這小王子又與那滿都海,有什麼關係?”
說書先生眼睛便一亮:“難得公子耳聽八方,正是如此!江南距離草原遙遠,江南人也並未感知草原威脅,於是小人空在這江南說了好多回故事,不過在座卻鮮有客觀聽得懂,更沒有人知道小王子之名!”
蘭芽哼了一聲:“你忘了我是誰?”
一時間四下裡又是鴉雀無聲。人人心底嘀咕:可不,人家是狐仙啊!
說書人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
蘭芽指尖扒拉著那些瓜子兒,問:“說正題。”
說書先生忙道:“……小王子若得承繼大位,便必得迎娶滿都海;反過來說,也就是說是滿都海看中了小王子,才使得小王子擁有了承繼汗位的機會。也就是說,小王子終究是否能順利登上北元大汗之位,全看他能否獲取滿都海的歡心!”
蘭芽手便一抖,排得整齊的瓜子兒全都被拂亂了。
她索性將那些瓜子兒都一把抓到掌心去,也不管瓜子兒的尖兒刺著掌心,只只盯著說書人問:“那滿都海,有多大年紀?”
說書人算了算:“比小王子大二十歲左右……”
滿堂都是一聲驚呼。
蘭芽怔怔坐著,忽地忍不住笑了。
又是一個大了二十歲的女人,又是一個!原來這天下,這樣的故事從來不是獨一無二。大明的皇帝獨寵萬貴妃,原來草原也是一樣!
怪不得,怪不得慕容從前對她那麼冷淡……原來,原來他身邊早有人了。
蘭芽深深吸一口氣,問:“他們,他們兩個,是否,恩愛?”
說書人撓撓頭:“這種感情,說來複雜。不敢一言以蔽之,不過兩人感情深厚倒是有的。滿都海選定小王子時,他方七歲。草原各部王公都不服氣,千方百計想要殺了他;滿都海為了確保他的安全,上戰場的時候都將他背在箭囊裡帶在身邊……小王子是否會愛這個年長的女子不敢輕言,不過他對滿都海一定充滿了感激,更如母親一般地依戀。”
是啊,是啊……那時七歲的孩子,父母親族俱亡。孤零零的一個孩子,身邊能有這樣的女人護衛與疼愛,他對她的感情怎可能淡了!
蘭芽不由心底生寒:“那滿都海再親身護衛,可是那小王子還不是被我大明擒獲!”
說書人也點頭:“……擒獲小王子的人,便是朝中那位司夜染司公公。”
不知細情的眾人都是驚呼!在眾人印象裡,大明與草原多年對戰,囿於騎兵之缺,於是並未打過幾場實質上的大勝仗。更何況就在先帝時,還曾經歷過土木之變,連大明的皇上都被人家草原人擄走……
哪裡敢想,不過二十多年間,大明就以牙還牙,也將他們的小王子擒獲!
底下便有人嘁嘁喳喳起來:“……聽說那司公公,也是個少年。一個少年就能打敗草原大軍,擒獲他們的小王子——這真是天縱英才啊!”
“只可惜,是個公公……”
蘭芽心下便緊跟著又是一疼,忍不住攥緊拳頭,砰地砸在桌面上。嚇得周圍客人都一哆嗦。
蘭芽悶聲道:“那小王子在你口中,只是個藏身在婦人箭囊里長大,然後被個閹人如探囊取物般信手擒來的孬種麼?呔,他好歹也是黃金家族的後裔!”
說書人小心觀察著蘭芽的神色,緩緩道:“當然不是。那位小王子同樣是一代天驕,縱然年少,卻也智勇雙全,以一己之力,一個一個收服草原眾部的人心……他被司公公活捉了,也不是他力有不逮,而是當時湖邊大雪,他為了掩護滿都海等婦孺逃生,才會被擒。”
說書人說到這裡不由神往:“那一晚,風雪魏寧海,正是兩位天縱少年之間的一場決鬥。嘖,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
故事說完了,蘭芽怔怔坐了半晌,才扭身上樓,抓了一吊錢下來,扔在桌子上。
說書先生又驚又喜,急忙作揖:“多謝公子打賞。小人說一個月的書,也賺不得這些。”
蘭芽抬眸望店外陽光,明晃晃的那麼刺眼。“你這故事,值這個價。”
。
虎子不在店裡,蘭芽怕他兜不住底,便讓他去打探守備府那邊的訊息去了,看月船是否把狐妖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