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裡有些淒涼之意,喃喃道:“我的心……誰知道我的心……”
金無望道:“你怎忍如此對她?”
沈浪道:“我又該如何對她?”
金無望默然,過了半晌,緩緩道:“她難道真的不可原諒?”
沈浪道:“她難道可以原諒?”
金無望嘆道:“就算她不可原諒,你也該原諒她的。”
沈浪道:“為什麼?”
金無望目光凝注著那灰黯的屋頂,緩緩道:“你到了像我這樣的年紀時,你就會知道,世上的美女雖多,但要找一個愛你如此之深的,卻不容易……太不容易。”
他倏然收回目光,目注沈浪,接道:“你總該承認,她確是真心愛你的;你總該承認,她做事確無噁心。你對別人都那般寬厚,為何對她卻不?”
沈浪垂下眼簾,亦自默然半晌,緩緩道:“我對別人都能寬厚,卻不能對她寬厚……”
金無望怔了半晌,終也頷首嘆道:“不錯,你對別人都寬厚,對她卻不能。”
兩人許久沒有說話,都在沉思著——他們究竟在思索著一些什麼?是否在思索著人與人之間微妙複雜的關係?
然後,沈浪又道:“別人,也都可原諒她,但我卻不能。”
這一次,金無望未再思索,他立刻就頷首道:“不錯,別人都可以原諒她,但你卻不能……別人的責任只有他自己,只要對自己盡責,便可交代了,所以縱有一些情感的困擾也不妨,但你……唉,你肩上的責任卻太重……太重了。”
沈浪抬起頭,黯然笑道:“還是金兄知我。”
金無望道:“只有一個知道,不太少麼?”
沈浪緩緩道:“人生得一知己,也就足夠了。”
火堆燒得正烈,祠堂裡開始溫暖了起來——卻不知是火造成的溫暖,還是這友情造成的溫暖?
又過了許久……
沈浪道:“無論如何,但願她……”
金無望道:“無論如何,但願她……”
兩人同時說話,說出了同樣的七個字,又同時閉口,只因兩人都已知道,他們要說的話,本是一樣的。
“無論如何,但願她能活得平安幸福。”
這真誠的祝福,朱七七早已聽不到了。
她此刻已奔出了多遠,她自己也不知道。
總之,那必定已是很遠很遠一段路了。
她的臉,開始被風颳疼,然後,變得麻木,此刻,卻又疼痛起來,像是有許多螞蟻在咬著。
她的淚,已流乾;她的腳,已變得有千斤般重。
好了,前面就有屋宇。
她加急腳步,奔過去——此刻,人類的本能,已使她忘記一切悲哀,她所想的,只有一碗熱湯,一張床。
但前面沒有屋宇,也沒有熱湯,更沒有床。
屋宇的影子,其實只是座墳墓。
顯然這座富貴人家的墳墓,建造得十分堂皇。
朱七七的心,又沉落了下去,宛如沉落在水底——又是失望,失望……為什麼她總是失望?
她將身子蜷曲在墓碑後——只有這裡是四下惟一擋風之處。她脫下靴子,用力搓著她的足趾……
但,突然,她的手停頓了。
在奔跑時,她什麼也未想,此刻,千萬種思潮,又泛起在她心頭。她愛,她恨,愛得發狂,恨得發狂。
“為什麼他對別人都好,對我如此無情?”
她恨沈浪。
“為什麼別人都對我那麼好,我反而對他們不理不睬,而沈浪對我這麼壞,我反而忘不了他?”
她恨自己。
她的心亂成一團,亂如麻……但,突然,所有紊亂的思潮都停頓了,一個聲音,鑽入她耳朵。
是人說話的聲音。
但這聲音卻是自墳墓中發出來的。
千真萬確,每個字都是自墳墓中發出來的。
墳墓中竟會發出聲音,難道死人也會說話?
朱七七嚇得整個人都涼了。
但她雖是女子,究竟和別的女子不同。江湖中的風風浪浪,她經歷得太多了,她立刻就想到——
“這墳墓只怕又是什麼秘密幫會的秘密巢穴。”
她目光正在四下搜尋,已聽到那墓碑下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要自墳墓裡走出來了。
朱七七方才雖已全無氣力,此刻卻一躍而起——這是人類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