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驚,他瞪圓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這些都是我寫在記事本上的話,沒有人見過,更沒有人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總之,我已經知道了。”林萌站在他面前,平靜地微笑,他優雅從容的令人髮指,杜允成滿臉是汗,他顧不上擦拭,只是目光定定地望著面前的青年才俊,嘴唇都在顫顫地發抖。
而林萌在這時卻沉默了,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以一種無比憐憫又冷酷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望著杜允成,在對視的這段時間裡,許多繁雜的舊事像潮水般湧上心頭。
與杜雲飛的兩年情史,曾經不顧一切出櫃時的自殺情景,上一世倒在地毯上最後一眼的怨恨,這些都像一把把利刃將林萌劈得千瘡百孔。
他記得那些虛偽的愛情和誓言,也記得林家倒臺時淒涼絕望的家境,母親栽倒在馬路邊再也起不來,記得林越抱著他痛哭,他一個人接到父親自殺的死訊崩潰歸家,卻只有一杯毒酒的下場,他帶著滿腔的怨恨歸來,除了復仇還是復仇,所有的一切都足夠讓林萌出手將這罪惡之源給掐死!
最不能盡興的是;在他即將復仇的時候意外出現了一個人。
他不能忘了自己還有新的記憶,那個突然闖進自己二次生命中的男人,用盡手腕強取豪奪,死皮賴臉將自己囚在身邊的陸戰平,對自己好到可以不要命的人,卻是這個罪人的兒子。
來之前的晚上,林萌幾乎一夜沒睡,他身邊的人睡得如同大孩童一般憨厚可愛,林萌坐床頭靜靜地望著熟睡中的陸戰平,睡夢中的人怎麼都不會想到,林萌留在他身邊的意義是什麼,以為真的是愛嗎?當然不是,林萌知道仇敵與仇敵的兒子是要分開來看待,但他真的不能忘記杜允成帶給自己的仇恨,這或許也是他至今為止無法真正敞開心扉去愛陸戰平的原因。
母親沈潔是不明白杜允成的所作所為和今後帶來的慘境,所以才勸他與陸戰平試試。
有些東西是不能試的,一旦試了,就很難維持開始的初衷。
林萌的初衷就是為了向杜家復仇,特別是杜允成,他狠不能將這頭老狐狸千刀萬剮,可他偏偏是陸戰平的親生父親,既使在陸戰平心裡這人就是個混蛋,那也改不了彼此的血緣關係,更何況,陸香琴對這男人死心塌地,傷了杜允成,無疑等於傷了陸香琴,而傷了陸香琴,陸戰平再怎麼淡定也不可能平靜。
這是生他養他二十八年的母親,不管陸戰平是不是孝子,這份母子情都不可能割捨。
所以在此時此刻,林萌猶豫了,他伸出手掐住了杜允成的脖子,而杜允成已迷失在他冰冷的目光裡,只要輕輕一下子,或者不需要怎麼動手,只要點個頸穴或在天靈蓋上輕輕敲一下,杜允成便會死的無聲無息。
穴功中有一種死法極為詭異,當時點下的穴,事後可過二十四小時,甚至四十八小時後才突發暴斃,讓人死於不知不覺之中。
這是林萌原來的想法,他思索了很久,每個夜晚,在陸戰平體溫包裹下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這次來也是想借陸香琴看杜允成之手完成最後的復仇,可他……。。迷茫了。
到底該不該下手?留著這個人這條命以後來報復林家嗎?上一輩子受的苦和罪還不夠用杜允成的這條命來換嗎?
如果他下了手,又該怎麼面對陸戰平?!
風在這時把窗戶吹開了,吱呀呀地撞在窗框上碰碰直響,風聲越來越大,掛在牆上的張大千畫也搖搖欲墜,最終承受不住跌落在地上,林萌垂下頭,閉上眼睛咬緊了下唇,他不該在這時想起陸戰平,那付畫是他送的,明顯的討好意味,討好這兩個字用在陸戰平身上一點都不為過。
那麼蠻橫無理的男人為了自己變得這般微小,揣摩心思,圍追堵截,捨身救命,無微不至,陸戰平已經對他用心到了極至,既便林萌想挑剔也找不著缺口。
假如他們之間有一點點的虛偽和背叛,林萌都可以做為離開的理由,可惜沒有,自始自終,陸戰平都是完美的,留給他的都是自己的虧欠。
林萌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指觸到杜允成脖頸上的肌膚,只收了收五指,便緩緩地鬆開了。
“這次就放過你吧,沒有下次了,你兒子救了我兩次,我只還他一次,還有一次是你杜允成上輩子就已經欠下的,我們之間兩清了。”
話音落下,林萌用食指輕輕點了點呆怔的杜允成,指尖在額間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然後看著杜允成痴傻地直直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