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們都這麼高來高去的,心裡不覺得累麼?”霍休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小姑娘,你不身在其中,又怎知這種樂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自以為我會被她迷得七葷八素,又怎會知道我早已洞悉一切,只等著她往坑裡跳?”千歲憂默了默,語氣不以為然,“可你也不是沒被她坑,我剛才拿出這封信的時候,你雖然無動於衷,可是心裡明明很震驚。”霍休怒斥:“胡說!”千歲憂神色無辜,她歪著頭,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我才沒有胡說,你一定很得意自己發明的藥水,所以將自己的家底都在信上交代了,還告訴她要怎麼令花滿樓和陸小鳳上當。你一定覺得她看完了之後這張紙就會化為灰燼,否則像你這麼小心翼翼的人,又怎會將那些話寫出來?上官飛燕縱有美貌,可她的名聲並不好聽,她知道了你的底細其實也無妨,他日你翻臉不認人,她即使知道你的底細,也一籌莫展。畢竟,誰會相信一個滿嘴謊話的女人呢?”在別人看來,上官飛燕不過是個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有美貌有手腕,但不自量力。富甲天下的霍休何許人也,又怎會愛上一個年方十八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還是個十分不檢點的女人。上官飛燕怕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想法設法將霍休的信件儲存了下來。她知道自己說的話未必有人會信,可如果有霍休的親筆書信,又另當別論。那化為一個藥丸大小的小球,除了她的妹妹上官雪兒知道怎麼開啟之外,別人都不知道。千歲憂十分不解:“其實你也知道,上官飛燕並不是那種安分的人,她很有野心。但她有野心對你來說不好嗎?你這麼老了,早晚是死的。你死了之後,她說不定還能幫你把青衣樓發揚光大,令你千秋萬代被青衣樓的人香火供奉呢。你們真的是天生一對,你殺她做什麼?”喬峰:“……”花滿樓:“……”霍休顯然也是被千歲憂那怪異的言論弄得一愣,他看向千歲憂,目中饒有興味,“哦”了一聲,“怎麼說?”千歲憂:“你如今在意的,不過是自己的名聲。上官飛燕雖然把你的信件儲存著,留了一手。可她是個聰明的人,魚死網破肯定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你都一把年紀了,很快會死,你死了她就是名正言順的樓主,名正言順的樓主總比奪來的樓主更令人信服。她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一定也會顧及你的身後名,畢竟,她是你的遺孀啊。”霍休笑了,“這麼說,她的死,倒成了我的損失了?”千歲憂:“那可是你自己說的。”霍休:“古墓派的千歲憂,是麼?當今武林真是代有才人出啊。但像你這樣招人喜愛的小姑娘,總是很容易紅顏薄命。”喬峰聞言,眉頭微皺了下。他上前兩步,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前方老頭對少女的凝視,沉聲問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識破了你的身份,為何還要在此等候我們?難道不怕我們不來嗎?”霍休聞言,哈哈大笑:“因為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總是年輕氣盛。你們即使知道我在水閣設宴是一個局,也一定回來,你們總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就像上官飛燕一樣。”千歲憂從喬峰身後探出頭去,那雙明亮的眸子瞅了霍休一眼,反駁說道:“胡說,我們跟上官飛燕怎麼是一樣?君子坦蕩蕩,我們都是坦蕩之人。我們之所以來,並不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只是想來看看,五十年前的上官木,如今的霍休,到底是多麼厚顏無恥的人。”花滿樓微微頷首,溫聲說道:“以青衣樓之能,怕且是我等不來,你那一百零八座樓的人,挖地三尺也得將我們挖出來。”霍休此時已並不在乎眼前的幾個年輕人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慢慢地品嚐著杯中的美酒,嘆息著說道:“我本來想再跟陸小鳳喝一次酒的,可惜,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了。”此時的霍休,不再是富甲天下的首富,也不是青衣樓第一樓的樓主,他是五十多年前一個古老王朝的舊臣,上官木。當年的四大家臣,並不只有霍休,除了留在金鵬王身邊的上官瑾之外,另外還有三人,其中一人是霍休,其餘兩人分別是珠光寶氣閣的閣主閻鐵珊和峨眉派的掌門人獨孤一鶴。這四大家臣護送舊主金鵬王到中原來的時候,確實是還抱著要復國的夢想。他們沒想到,他們帶到中原來的小王子,其實是個只對風花雪月有興趣的人。金鵬王到了中原,他們在隱居的地方蓋了宮殿,請了許多僕人,希望這些能令失去故國的小王子早些振作,重整旗鼓,帶領他們殺回去,將失去的王朝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