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銷售商品。如北京中秋節時,“紙肆市月光紙,績滿月像”。重陽節時,“市上賣糕人頭帶吉祥字”,“糕肆摽彩旗,曰花糕旗”。[61]而燈市,仍以北京為例,“每歲正月十一日起,至十八日止,在東華門外,迤邐極東,陳設十餘里,謂之燈市,則天下瑰奇巨麗之觀畢集於是”。[62]有些史料記載更加具體:“市之日,省直之商旅,夷蠻閩貊之珍異,三代八朝之骨董,五等四民之服用物,皆集。衢三行,市四列,所稱九市開場,貨隨隊分,人不得顧,車不能旋,闐城溢郭,旁流百廛也。”一些詩人也詠燈市曰:“燈市百貨聚,穹窿像山谷。波斯細舉名,最下亦珠玉。”“風定晴酣午氣煎,今朝真個踏燈天。平添什物三分價,撒盡官兒新俸錢。”[63]燈市時商業的繁榮景象,可見一斑。在無錫,春燈滿街之日,各鋪行搭起可以抬走的彩亭,“紅紫繽紛,某鋪市某物,內結一毬,即懸某物以別之”。[64]這是非常有效的商品宣傳!誠如有的學者指出的那樣,“這無疑是在演春時的一次廣告性大遊行”。[65]
萬曆皇帝金冠與萬曆皇后鳳冠,均定陵出土。明朝人戴的帽子,大部分都是帽鋪裡生產的。烏紗帽更是如此。本來,烏紗帽並非官帽,唐代大詩人李白當老百姓時,有位朋友送他一頂烏紗帽,他很高興,曾寫了一首《答友人贈烏紗帽》詩,歡樂之情溢於言表。直到宋元,並未將這種便帽與官帽畫上等號。但至明代,這種商品便打上封建等級制的烙印,成為官服。[66]按規定,凡是年老退休的官員,以及侍奉父母辭閒之官,允許繼續戴烏紗帽,而因事罷官者,則不允許再戴。把這種帽子特權化的結果,導致追逐烏紗者日眾,加速了冗官趨勢。透過烏紗帽這種商品生意興隆的背後,使我們看到了明代官僚政治的縮影。有首《折桂令?冠帽鋪》的曲子謂:“大規模內苑傳來,簪弁纓,一例安排。窄比寬量,輕漆謾烙,正剪斜裁。烏紗帽平添光色,皂頭巾宜用輕胎。帳不虛開,價不高抬。修飾朝儀,壯觀人才。”[67]所謂“人才”,貪官,昏庸之輩,大有人在,明中葉後,更是如此。烏紗帽滔滔天下皆是的另一個結果,就是假烏紗的問世,給好虛榮者、騙子以可乘之機。民歌《掛枝兒?假紗帽》對此作了辛辣的嘲諷:“真紗帽戴來膽氣壯,你戴著只覺得臉上無光。整年間也沒升也沒個降,死了好傳影,打醮好行香。若坐席尊也,放屁也不響。”[68]
明代有一種小商品風行天下,上自達官公卿,下至百姓婦孺,莫不喜好,這就是紙牌,又稱馬吊、葉子,[69]明朝人玩此牌通稱鬥葉子。紙牌共40頁,玩時四人入局,人各八頁,餘置中央,以大擊小,變化多端,饒有趣味。吳偉業曾用擬人化手法,寫了《葉公傳》,將葉子刻畫得淋漓盡致:“有葉公子者浪跡吳越間,吳越間推中人為之主,而招集其富家,傾囊倒屐,窮日並夜,以為高會。入其坐者,不復以少長貴賤為齒。”[70]不久,葉子便由吳越傳向北方,“漸延都下,窮日累夜,紛然若狂”。[71]連大學士周延儒也酷愛到狂熱的地步。崇禎十五年(1642),周延儒出京視師,已行百里,突令旗牌持令箭,飛馬回京,京中見狀驚疑相告,以為軍情嚴重,實際上是取紙牌等玩具而已。時人有詩譏之曰:“令箭如飛驟六街,退朝司馬動憂懷。飛來頃刻原飛去,立限回京取紙牌。”[72]耐人尋味的是,固然在某些地區,有的葉子頗簡陋,無圖,也有的葉子畫上美人、甲第、古將相,[73]但絕大多數葉子,都是畫的《水滸》中梁山泊眾好漢。潘之垣《葉子譜》謂:“葉子始於崑山,用《水滸》中人名為角觝戲耳。”[74]陸容則謂:“鬥葉子之戲,吾昆城上自士大夫,下至僮豎皆能之……閱其形制,一錢至九錢各一葉一百至九百各一葉自萬貫以上,皆圖人形;萬萬貫呼保義宋江,千萬貫行者武松,百萬貫阮小五,九十萬貫活閻羅阮小七……一萬貫浪子燕青。”[75]當然,宋江等人畫於紙牌上,究竟是何含義,人言人殊,或謂“蓋以賭博如群盜劫奪之行,故以此警世,而人為利所迷,自不悟耳”![76]或謂與宋江等人並無關係,“蓋俱錢之數目也”。[77]等等。但不管怎麼說,區區紙牌,浸透傳統文化汁液,散發著強烈的人文氣息,則是不爭的事實。惟其如此,著名畫家陳老蓮也親筆畫《水滸》葉子,經刊刻,流佈四海,今日仍傳於世,神情畢肖,令人讚歎;著名文學家張岱也曾為《水滸》牌作贊,稱魯智深是“和尚鬥氣,皆其高弟”,[78]令人忍俊不禁。明代的不可勝數的小商品中,再沒有什麼比紙牌更具有文化色彩,併產生那樣巨大的社會影響。還需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