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少亨聞言一驚,他深邃的眼睛裡流露出訝然的目光,一時難以理解李翰祥的語中含意。沉吟半晌才說:“此話怎講?願聞其詳!”
“阿亨,你是知道我的性格,一生從來不善說恭維的話。”李翰祥冷傲地環顧著那建築奇偉、做工精良的商湯時代的宮殿佈景,沉吟片刻說:“昨天我一來到這裡,就先去了你們公司,沒有和你打招呼就直奔你們的製作室,也算是見識了你所導《封神天下》的一個片斷。坦率地說,《封神》一片能讓你拍成這種樣子,委實難能可貴!只有大手筆才可能搭設出如此恢宏的外景來,昨日看到的那段片子,足可以證明你榮少亨是完全可能拍出精品來的。既然如此,我又為何勸你深知‘盛極必衰’的道理呢?這種不吉不祥的言詞,你如今自然不喜歡聽的。可是這種逆耳之言,我是非說不可的。阿亨,如果你再如此一心二用,一邊做導演,一邊主持玄霆娛樂,我很替你擔心,將來盛極必衰啊!……”
榮少亨詫然,他堅持讓李翰祥將話說下去,說:“好,李老師,現在我聽慣了奉承之詞,只有你能對我說這樣的真誠話。到底是師徒一場!只是你為什麼預料我既做老闆又做導演必會有失敗那一天呢?我很不以為然……”
“失敗確是必然的,阿亨,如果你到現在還不能省悟,那麼失敗就為期不遠了。”李翰祥莫測高深地一笑,說:“為什麼我能斷定你要失敗?那就是你榮少亨終究是個人,而不是個神!自古以來文人去當電影公司的大老闆,很難坐穩這把椅子,可是你不一樣,你有文人的氣度,也有商人的心機!但是,這只是表面的,你文人的胸襟與商人的執拗一定會讓你顧此失彼,直到最後,不免落得失敗下場!”
榮少亨的胸臆間升起了一股怒火,因為李翰祥這番話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他從來也不認為自己導演老闆兩者不能兼顧,說:“李老師,你說什麼我都能聽得進,唯獨此話我偏不信,你說:為什麼我不能做到既是一個成功的大導演,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像美國的卓別林,他不也和我一樣嗎?!……”
李翰祥嘿嘿冷笑:“因為你喜歡事無鉅細都親力親為!另外,阿亨,我今天到你的拍攝現場一看就知道你將來有一天非失敗不行,那就是你只知道拍出精品,拍出大場面來,卻根本不知道精打細算。你的《封神天下》成本太高,如果長此下去,又如何了得?自然你拍電影嚴肅認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這樣不計工本地大肆鋪張,難免將來要造成‘玄霆’的虧損啊,到那時候‘玄霆’是要倒閉的。”
榮少亨震怒地站了起來,作為如今雄霸好萊塢的一代電影梟雄,他再也聽不進李翰祥的話,將“李老師”換成“李導演”大聲地吼道:“李導演,我敬重你曾經做過我的導師,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導演,因此才敬重與你。本來還想幫助你東山再起,誰知你居然還說這種敗興的話。如你看得起我,就莫要再說這些昏話,只與我把酒言歡即可!”
“阿亨,我就知道你會聽不進我的話。”李翰祥卻不溫不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盛怒中的榮少亨一拱手,說道:“但願你不會像我所預知的那樣,真正地將你的‘玄霆娛樂’辦得錦上添花才是。只是我還要勸告你,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個人,只有完美的團隊!可是你太喜歡親力親為了,放在以前玄霆娛樂規模還小,你這樣做也沒什麼,可如今玄霆娛樂在好萊塢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你不好好的經營和發展,卻跑到大陸這邊來拍戲,豈不是本末倒置?!你如果真想長久地稱雄好萊塢,就應該頭腦清醒,精打細算才是。如若繼續下去,‘玄霆娛樂’的失敗就為期不遠了!……”李翰祥說罷,又仰面哈哈大笑,也不與榮少亨辭別,便大搖大擺地走出門,直向外景地下面的公路走去。
“李導演,李老師……祥哥!”榮少亨忽然覺出自己的失誤,他自建立“玄霆娛樂”公司以來,一路雖有波折與坎坷,但卻也順風順水,直至突擊好萊塢,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因此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出這樣危言聳聽的話來。可是仔細一想,李翰祥說得並非沒有道理。像榮少亨如今的位置,做公司老闆日理萬機,很多事情都應付不來,卻還要全世界跑著拍戲,這像什麼,簡直就是明朝不務正業的木匠皇帝!
如今難得有人敢對他說一些大實話,自己卻因為自尊心的問題——或者說是面子問題,與李翰祥一言不投,便爭吵起來。他急忙追出去,想去喊回那位性情古怪的李翰祥,怎奈李翰祥已經走遠了。
接下來的幾天,榮少亨總是覺得心緒不安,不知道是因為李翰祥的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