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歌星,對著青燈去唸阿彌佗佛。
佛只是份心藥,救得了人,救不了三千世界。
寧願看錶,快八點了,吳非還沒有來,她會來嗎?這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問題。不是每個問題都有提出的必要。不管她是否記起自己,她都應該會來,一定會來。寧願相信自己的直感,端起杯,輕輕輟飲一口。餐廳牆壁處已換上一個絡腮男人,拿著把吉它,嘶啞在唱:
不管這世界是否看得起你
你都不能輕言放棄
跌倒了 再爬起
縱然淚水早已模糊眼睛
你都不能讓它掉落大地
天上有星星
人間就一定有愛情
你要有信心
能把你擊倒的只有自己
不管這世界是否看得起你
都要在意你自己……
吳非推門進來,聽見這首歌。下午那男人正坐在餐廳靠窗處拿著杯酒,似乎正為歌聲所陶醉。桔黃|色的光芒花瓣般撒落在他身上,這讓他通體溢位一種溫暖的孤獨。吳非走過去,剛想與寧願打聲招呼。寧願仰起了臉,四目交對,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在空氣中微微一晃。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吳非終於想起了這男人是誰。整整一個下午,她絞盡腦汁,在水蓮蓬頭下起碼發了個把小時的呆,還是不能想清楚。原來是他!吳非瞠目結舌,望著寧願,傻眼,冷氣就從周身毛孔往裡鑽,在手心泌出汗,脖頸發硬,胸口如綿,臉上的神情瞬息萬變。他可是認出自己?心似小鹿,不爭氣地咚咚躍動。吳非輕咬嘴唇,略痛,既來之,則安之,何不大大方方坐下?何況這男人看起來也順眼得很,他的笑甚是暖和,讓人安心。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的眸子裡面似有某種晶瑩的東西閃過,寧願望著吳非在長長睫毛下亮晶晶的眼神,忙起身,“坐。”她確實美,五官像幅完美的作品浮在精緻的臉龐上,紅唇已無午時的蒼白,柔軟紅潤,眼睛圓,漆黑,眼角微向上翹,笑容像金色的向日葵。她好像認出了自己?看人的眼睛,推測別人的心靈,這是否真有可能?寧願不敢斷言她是否認出自己。她來了,而且正在坐下,這就很好。
人的表情實在太多,像無數面具,讓人無法辯認哪一個後面才有心臟。而人,所謂的好奇天性,其實也就類似於偷窺欲,總也千方百計想去看清別人的心的所在。心是多麼虛無縹渺的一種東西呀,且每時每刻都在跳動、變化。沒辦法,還是看不清。也大抵是因為這無可奈何,人們便把眼睛稱為心靈的窗戶,人總得要給自己一個能夠安慰自己或說能欺騙自己的理由吧。至於能從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也多是姑且言之,姑且信之。
寧願想著,拉開椅子,吳非左腳向前邁出一小步,穩穩地踩在椅子前方的正中央,目光凝視他,身子右轉,膝彎下來,人已端坐椅上,雙腿疊起,左腿置於右腿後,輕輕往旁邊挪出角度,身體呈出一個寫意“S”形,微微前傾,右手食指在桌上一彈,“你也坐呀。”
寧願趕緊坐下。
兩人沉默下來。
氣氛微妙。
絡腮男人唱完,躬身下去,上來一女人,唱得正是孟庭葦的《冬季到臺北來看雨》,歌聲潮溼,隨著燈光有節奏地旋轉,不時露出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凹處,蘊滿清澈的水滴。吳非安靜下來,“寧先生,你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吧?真不好意思,剛衝了個涼。”
寧願一直在打量吳非。她穿了件無肩綠色的褂子,絲質|乳白色的短裙往腰間一掐,露出小腹,纖細的。頭髮隨意地挽在腦後,溼漉漉地盤出個貝殼狀的髮髻,上面夾枚水晶別針。應該說這身裝束甚為樸素,可穿在她身上更襯嫵媚。她沒有佩帶更多飾品,孩子似的那樣純淨,卻讓人驚豔,看起來像從一張畫裡面剛剛走下,空氣中泛著難以言喻好聞的香。她用什麼牌子的香水?羽西、植村秀、CD……她可真美哪,寧願暗暗讚歎,心裡想著,脫口而出,“你怎這麼漂亮嘛。”話一出口,想起自己是答非所問,而且語氣也不大對勁,臉微紅,忙又補充道,“剛八點,你很準時,我反正沒事,就先來坐坐,聽聽音樂。慚愧。你看我,都不知是在發什麼呆,你需要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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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非開心了,她聽出眼前這個男人剛才那句話卻也是出自肺腑。自己真的很漂亮嗎?在心裡抿起嘴角偷偷一笑,來的時候有些匆忙,頭髮都沒認真梳好,希望他沒有發現,“我要杯夏日荷葉。”
潺潺流動的音樂像無數粒種子在每人心底生根發芽,吐出青的葉、翠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