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覓音也沒為難他們。她知道,任何人都無法接受這種事,心裡其實也想,若自己搞錯了,也算幸事一件。
這位第一名捕並沒有急著了結案子,很有一份見危伸手的俠義精神。
從長青山到華山足有千里路程,鐵漢三和柳條兒日夜兼程,連吃飯睡覺也是在馬車上進行。
這一路,他們沒怎麼說話,沉默的壓抑籠罩心頭。
柳條兒無時無刻都在心裡念著:丫丫不會有事的,丫丫不會有事……彷彿不這麼催眠自己,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心裡其實很怕,她曾為了丫丫的失蹤夜探牙行,沒發現丫丫的蹤影,因此,她斷定丫丫不在牙行中。
從此,她和鐵漢三的目標就轉移進了深山,再沒有去找過燕城。
可萬一丫丫就在牙行中呢?那一晚牙行為什麼不警戒?護院們因何狂歡慶祝?她完全不敢想那些事。
鐵漢三的神色則隨著接近華山而日漸沉重。
她是個認真執著的好官,沒有十成的把握,他就算不認識蘇覓音,也聽說過第一名捕的大名,不會隨便說那種事。
可蘇覓音和商昨昔卻不辭辛苦進入長青山,通知他和柳條兒去認屍,他們把案子說得那樣清楚,所以丫丫……他的寶貝很可能已經死了。
那他是不是該去認屍?早一天把丫丫接回家,丫丫就能早一日超生。他們不該走這一趟華山的,想想,他浪費時間的同時,丫丫一個人躺在義莊裡,她該有多害怕、多孤單?
他的寶貝一直都是很黏他的,丫丫不能太久沒看到他啊!
越接近華山,鐵漢三和柳條兒的心神就越緊繃。
當他們到達華山地界時,已經兩天沒閤眼了。
可他們睡不著,只要閉上眼,腦海裡都是丫丫。
鐵漢三上山求見華山大小姐時,他的手緊緊握住柳條兒的,感覺到她的顫抖,心裡滑過一絲慶幸。這麼艱難的時刻,幸虧有她在身邊,否則他一定支撐不下去。
“鐵大哥,我們可以見到丫丫吧?”她的聲音很小,虛弱得好像隨時會消失。
“一定可以的,我們丫丫福大命大,她不會有事的。”他像在回應她,但那種叨叨不絕的語氣,更像是自我安慰。
鐵漢三上山報的名是不見血。他已經無法思考這樣做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鐵漢三”是個無名小卒,華山派大小姐不一定會見他,但不見血就不一樣了,他是第一殺手。
果然,他們只等了半炷香,華山派所有人都出來了,當然也包括那位大小姐,和她收養的孤女。
華山派上下都不敢怠慢這位殺手界的王者,但他們親眼見到他後,卻有些失望,他狼狽得比街邊乞丐還悽慘。
但真正讓華山派震驚的卻是鐵漢三和柳條兒見到那位孤女時的神情。
他們彷彿從天堂落進了地獄,無窮的悲傷教人心裡發顫。
“哈哈哈——”鐵漢三渾身發抖,好半晌,他仰天狂笑,笑聲中的悽楚像雪山上的冰一樣寒冷。
為什麼?為什麼這位孤女不是丫丫?她怎麼可能不是?她怎麼可以不是?!
他覺得這是報應,一定是上天懲罰他以前手上沾了太多血腥,才會讓他的寶貝遇到那麼痛苦的事情。
鐵漢三笑著笑著,咳出一口血來。老天應該懲罰的是他,不是丫丫,丫丫一直是個活潑又可愛的小姑娘……老天爺啊,怎能如此狠心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柳條兒閉上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把嘴唇咬得出血。
他們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丫丫不在華山,她在燕城,在義莊裡,正孤孤單單地等著親人的認領。蘇覓音說對了,丫丫死了。
柳條兒恍然忘了,她和鐵漢三為什麼要待在這裡?他們不是應該陪著丫丫嗎?
“鐵大哥,我們走吧!我們去接丫丫回家。”她的聲音一片空虛。
“回家?”鐵漢三愣了一下,沒有丫丫的家,還算家嗎?他撇頭看了她一眼,她滿眼的淚,卻強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他可以讀出她眼底的痛苦,那是刨心肝般的疼。
他猛地回神,是啊,他們不能讓丫丫一直待在義莊裡。
“對,我們去接丫丫回家。”然後,他抱起她,飛快地往山下跑。他連馬車都忘了,只靠兩條腿,就想跑回燕城。
華山派的人不曉得他們究竟為何而來,可鐵漢三和柳條兒身上的那種瘋狂,也讓他們不敢問,就放任他們一路衝下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