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你們兄弟兩個常來常往,倒是有兄弟的樣子。二月二後沒見過英兒了,改日宮中賜宴,你們兩個都來。”說著話瞥一眼太子,“怎麼還在?”太子忙忙告退,退出前看一眼元邕,面色平靜無波,正給皇帝斟茶,太子在門外稍作停頓,就聽皇帝說道,“大昭皇帝遞了國書,跟朕要彩禮,三郎瞧瞧。”
元邕看過國書,剛平息下去幾分的火氣又呼一下冒了出來,不用說,又是青鸞的主意。青鸞在烏孫提起過,想要將青峰山給大昭,他仔細看了地圖,青峰山一帶荒無人煙,對殷朝可有可無,對大昭卻是天然屏障。於是派人到上青縣找到桑驛丞,命他派人悄悄將界碑北移百里,這樣青峰山莫名其妙就成了大昭國的。
自然桑驛丞那老頭並不會乖乖聽話,元邕只能那金定在東都的前途相威脅,老頭才夜半獨自去挪了界碑,看來這粗中有細的性格,金定遺傳的乃父。
元邕還縝密得想好了退路,萬一東窗事發,就說上青縣令失職,界碑北移都不知曉,可不就是嚴重的失職嗎?元邕賭他一個邊遠小縣的縣令從不會去青峰山,就算他去了瞧見,也不敢上報。這不,小半年過去,一點風聲也沒有。
可以不驚動任何人就做成的事,為何要放到檯面上來說?他本打算著給瓚十萬兩白銀,還了對瓚的欠債,卻被青鸞給攪了局,還是那句話,有什麼,咱們關起門來商量,怎麼任何時候任何事,都要先想到君從嘉?
元邕竭力壓抑住怒氣對皇帝說:“父皇,青峰山對我大殷朝算不得什麼,只是割讓疆土傳出去名聲不好聽,不如給些銀子吧。”皇帝沉吟著點頭,“三郎說的有理,給多少銀子?”元邕斟酌著,“聽說烏孫給了八萬,我們不能比他們少。”
“那就十萬。”皇帝拍了板,又說道,“其實呢,不用跟烏孫小國置氣,只是這鸞長公主十分不錯,會是個賢內助,父皇也看到了,自從有了鸞長公主,三郎長進許多。十萬兩就十萬兩吧。”
皇帝提到青鸞,元邕又氣不打一處來,我本來就這麼出色,只是收斂鋒芒而已,青鸞不過是讓我下定了決心,我長進與否跟她無關。又想到自己在烏孫被俘,父皇只出五萬兩銀子,到青鸞你這兒,十萬兩眼睛都不眨,唉,怪得了誰呢?我命賤唄。
又哄了皇帝幾句,出了皇宮氣沖沖回到懷王府,瞧見珍珠正等著,火氣更旺,瞧著一草一木都心煩,戲臺拆了,底下暗室還在,躲進去唱一出打金枝,專唱帝后痛斥昇平公主那段,想象青鸞就站在眼前,低眉順眼說我錯了,正唱得酣暢淋漓,猛然打了個激靈,為了討父皇歡心,替二哥將心愛的裘鍾送了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二哥的倔脾氣,再想想二哥常常瞧著裘鍾出神,分明是喜愛到了骨子裡,想來跟他喜愛青鸞差不多,二哥定是不肯割愛。思來想去,元邕決定潛入靜王府去偷。
夜半到了靜王府進入寢殿,黑黢黢不見一絲光亮,元邕側耳向內室聽了聽,寂靜無一絲聲息,知道金定每夜前來,二哥睡前喝下安神茶,又燻了助眠的香,定是睡得沉。掏出腰間繡囊中火石咔擦一聲,藉著火光瞧見靜王席地而坐,滿臉都是淚水。
哐噹一聲,元邕驚得將火石掉落在地,一腳踩滅火焰轉身逃一般走了。
出了靜王府,縱身躍上道旁屋簷,沿著屋脊馭風而行,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二哥素來溫和沉穩,心境寬闊而篤定,今夜裡這是為何?為何會哭?元邕越走越快,腦子裡不停閃現出火光中的畫面,二哥只著了裡衣,赤著腳,頭髮任性披散,委頓得趴在地上,被他點火石的聲音驚動,衝著他抬起頭來,滿面都是淚水。二哥為何在暗夜中無聲大哭?
元邕猛轉身一路疾行又回到了靜王府,進去時靜王寢宮內紗燈暈著柔和的光,元邕躡手躡腳來到內室的碧紗櫥門外,悄悄將門推開一個縫,就見靜王仰臥著似乎正睡得安穩。元邕看了一會兒,靜王一動不動呼吸平穩,元邕搖頭,二哥啊二哥,無所不知的二哥可知道嗎?人睡著與醒著的呼吸不同,睡著是腹式呼吸,吸氣則鼓肚子呼氣則癟肚子,與醒著正好相反,是以,二哥是醒著的,只是在裝睡。
元邕將門掩上一回頭,裘鍾擱在几案中央,走過去一瞧,底下擱一張字條,日後不許拿二哥的心愛之物去討好父皇,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元邕拿起裘鍾,卻無一絲歡欣,回頭瞧一眼靜王內室,心裡又沉又疼。
從靜王府出來徑直去了同文館,青鸞這會兒正睡得熟,隔窗瞧她兩眼就回去。待進去了,看青鸞屋中人聲寂寂,不由又咬了牙,我氣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