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
他自然不相信這嘉果能讓人忘憂,只不過少年的熱情難以拂卻,於是他笑著接過嘉果,輕咬了一口。
絲絲甜汁沁人心脾,他竟然也有了一絲食慾。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聲悠揚的蕭聲,那人吹的曲調很耳熟,慕容離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是誰在中樞郡的行宮外吹簫?
慕容離按耐不住心下好奇,舉步走了出去,走著走著,他竟然走進了一片羽瓊花林。
三千羽瓊灼灼開放,滿地落英在搖曳的風中凝聚成花。
碧波溪水潺潺流動,歲月凝聚在指尖無聲的轉圜縈迴。
清溪無聲的映照著清雅無垢的謫仙,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各種各樣的念頭不斷從腦海中一閃而逝,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他朝著前面跑過去。
忽然平路變成了山路,道路陡然上升,慕容離覺得越走越冷,溪水匯流成冰河,下意識縮緊自己的袖袍。
接著山路變成了下坡路,溫度驟然回暖。
清風落花之間,那是盛開如雲霧般的羽瓊花林。
三千羽瓊灼灼花開,清雅的少年垂眸如同花瓣的剪影,就在這時候,他在清風落花之間,竟看到了一襲絳紫色的身影。
執明……
他在清風落花間,勒馬停駐,讓汗溼鬃毛的馬兒在清溪邊飲水,他自己則是翻身下馬,接著就著馬背的笏囊將另一位少年抱了下來。
少年帶著冪籬,雙頰仍舊緋紅:“執明……以後不要這樣了。”
他的嘴角露出笑紋,執明的眼眸如同千千落花中的一瓣:“我下次還這樣。”
少年指了指樹上那開的最豔的一朵羽瓊,執明身材修長,只微微踮腳,就摘下了那一朵羽瓊。執明轉過身,遞給他。
“好漂亮!”少年接過那花,展顏一笑,“這花叫什麼名字?”
執明笑道:“羽瓊。”
韓東離的笑容光亮明麗,執明只覺得頭腦微微暈眩,心跳的厲害,又不敢正眼看他,只能垂眸,看著被雪水融溼的土地。
雖然他不記得了,但是隻要現在他在自己的身邊,那他就還有補償的機會。
他笨拙的拿下少年臉上的雪白的冪籬,眼中放光的吐出四個字:“沉魚落雁。”
慕容離的腳步一頓,心中的水如同山谷的徑流一般凝結成冰,化成了溫柔苦澀的百般滋味。
那少年,竟是與他的長相,一模一樣。
“阿離。”
“嗯?”少年的身姿美而易碎,讓人一看便想要囊在懷中仔細珍藏。
這時候,馬兒忽然跑了過來,執明笑著伸手摸了摸馬兒頭上的鬃毛,然後翻身上馬,接著朝著韓東離伸出手:“阿離,上來!”
春柳般清雅的少年微彎的脖頸纖細雪白,綽約的身影在雲霧的羽瓊花深處若隱若現,他笑著搭上那執明的手:“嗯。”
慕容離錯愕的望著那般如同良辰美景般的畫面,心下忽然迸出了一個疑問:他究竟,是畫中人,還是畫外人?
為何執明會對他如此之好,為何那少年的長相竟與自己這般相似……他心裡沉澱著這個疑問,他誓必要問個明白。
那匹馬忽然飛奔的朝前走去,消失在羽瓊花林深處。
慕容離怔了一瞬,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喉頭有些乾澀,胸口彷彿被壓上重物,沉沉的像是要鑽進他的心裡,一股噬骨的涼意穿心而過,鈍痛成傷。
他已經完全意識到,這一次,他才是畫外之人。
過往的一切變成了一瓣一瓣的羽瓊花瓣,順著風簌簌墜落。
馬蹄在被雪水濘溼的土地上留下一串串淺狀蹄印,雖然現在仍舊是冬季,但執明並沒有感覺到那種能令人雙手凍僵的寒冷:“阿離,你還記得這裡嗎?這裡是瑤光的中樞郡,是你出生的地方。”
韓東離搖頭,轉頭問執明:“我出生的地方?為何我沒有出生在瑤光王城?”
執明的臉上浮起笑意:“當年你與我說,你一直是瑤光國內最不受器重的王子,直到十七歲那年才被召回王城,卻不想……”執明頓住,他忽然不想把之後的那些事告訴他。
失憶了也好,至少忘卻了一切的痛苦,他臉上的那抹笑容終於出自心底,再也不用他捧著他的臉的時候,他才會笑。
可是,執明總覺得內心有一塊填補不了的空白,他總覺得失憶後的阿離總是很奇怪,執明也說不上來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