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的動作,魚貫進入屋子。
我看到大門附近停了一部黑色轎車,就是在海邊遇到的那部。車上似乎沒有人在,是這家人的車子嗎?還是……
我更加好奇,攀住欄杆使勁地伸直背脊,透過視窗往屋裡瞧。
那個黑髮少年在裡面。
他穿著比綠更濃,比黑更深,顏色有如暗夜森林的緊身外套,修長的身軀倚在窗邊。不論髮型,還是他那神氣冷淡的態度,都像個日本人偶。他絲毫沒有想逃出來的打算,表情沉著地望著在屋裡來去的防火裝男人。火勢還沒有接近他的周圍,但是,在他上方的二樓已經冒出火舌,說不準何時屋子會崩場壓到他身上。我心裡乾著急,觀望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視線,忽然朝我看來。
這次我先轉開了視線。
我飛也似的轉身離開,而且沒再轉頭看,因為我怕一回頭又會與他四目相接。一方面有點窘,但最重要的是少年大大的眼眸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靜謐,清亮得如同一面鏡子,彷佛映照出什麼不能見人的真相。
少年在焚書的現場做什麼呢?
我一面思忖著,再次踏上往鎮裡的路。
不久後,夜色漸深,我決定到路旁的廢屋捱過一宵。
混凝土建的立方體廢屋,被高及人身的雜草所掩蓋。從破裂的玻璃窗和沒有門的玄關看來,這棟房子確定早已沒有主人。整個屋子只蓋了混凝土結構,連屋頂都是糊了一層薄薄的水泥。屋頂腐蝕的地方塌陷,破了一個洞。月光穿過薄雲,將塵埃滿布的空氣聚成一束光。
我以翻倒的衣櫃為床,在上面躺下,但卻沒有什麼睡意。我還籠罩在焚書的熱焰中。翻身的時候差點摔下床,最後,一整晚我一直從屋頂的洞望著夜空直到天明。
天色還沒轉白前,我便走出廢屋再度邁開步伐。
西方的天空還有點點殘星,然而瞬即被不知何處飄來的雨雲掩住,連最後一點星輝都不剩,同時還降下雨來,於是我加快了腳步。
起伏平緩的林道無盡地延伸著,這是條漫長的直線道。道路在多年前就已放棄整修的狀態,雜草的綠色比白線還明顯。有些地方缺了一大片柏油,很可能是地面滑動造成的。我為了跳過這些窪洞,費了不少力氣。
過了半晌小鎮終於在望,看得出住家和廢屋交雜並立,如果屋子沒點燈,說不定整個鎮就會像個完全的廢墟了。我昨晚過夜的粗糙混凝土屋,這裡也很多。而且雨水浸溼後,整個染成了鐵灰色,宛如一個個暗淡的立方體,胡亂堆疊成一個小鎮。
走到紅磚鋪的道路後,我的腳步聲彷佛鑽入水泥建築的縫隙般消失了。這是一座死寂的小城,路上完全沒有人通行,連車輛來往的聲音都沒有。灰色的住宅區缺乏生命,令人想起水底的城市。
空地上有汽油桶燃起的火堆,可能剛才還有人在,但現在四周看不見一個人,好像鎮上的人突然消失,只剩下我。家家戶戶都還點著燈,所以應該都還在吧。他們屏住氣息躲在家裡,所以城裡的空氣才會如此肅殺。細長的人行道上,不知道是搞錯了時間,還是因為天色太暗,路燈在雨中孤獨地亮著。
可能時間太早吧,我沒太在意,開始尋找旅店。再耗下去一定會把全身打溼。
就這樣在鎮裡轉悠的時候,我看到幾個奇妙的景象。
每當我望向住家的窗邊,就看見人影晃動,然而只一秒就消失了。他們像是商量好似的,一發現我就馬上把窗簾拉攏,像要掩蓋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拉窗簾的聲音就像小刀劃破東西一樣。
顯然,我被居民排斥了。
在這個小規模封閉社群到處分佈的時代,像這種對異鄉人無免疫力的地方並不少見。只是,這個鎮有點詭異。
我漸漸升高警戒,謹慎地觀察四周狀態。然而,我似乎才是被觀察的物件。窗簾縫隙裡窺伺的眼,從二樓視窗俯視的眼,躲藏在暗處的眼,從遙遠某處凝望的眼……暴露在視線中讓我渾身發毛。
我驀然停下腳步。
在一戶民家之前。
這是一棟砌了泥牆的木造平房。褐色屋頂與土色外牆,看起來既不起眼也沒特色。在新興的水泥立方建築的街景中,偶爾也有幾棟這種老房子。從大門周圍的整潔可以想像得出,它並不是廢屋。只是這棟民房的大門上,與其他建築有個顯著的不同。
木製的大門上,畫著一個大大的鮮紅十字記號。
這景象怎麼看都很突兀。在這座彷佛沉在大海里的鎮中,那塊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