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二郎跟陳恩同時叫道。永昌城內何時有了阮府,這匾額就何時有的,一百年的歷史,阮府的骨氣啊!
東方非盯著他,薄唇依舊抹著冷笑:“臥秋兄,原來這塊匾額對你來說,已經是木頭了啊……你的堅持是軟化了,還是改放在心裡了?”
阮臥秋沒有答話,廳內在場諸官暗自面面相覷,不知這瞎子到底是誰,竟敢頂撞紅遍朝野的東方非,其中新任知府大人上前,暗示低語:“大人,您若不便動手,就由我派個名目——”
“這裡也由得你放肆嗎?”東方非一逕地冷笑。
“爺兒!”阮府老奴奔進來喊道:“外頭有公公說奉聖上口喻,請東方大人速回宮中!”
東方非先是一怔,隨即迅速看向阮臥秋,哼聲道:
“你也會玩手段了嗎?”睨了一眼杜三衡,便拂袖走出廳外。
“大人!”她叫道。
東方非停步,頭也沒回地說:
“今日本爵爺與阮臥秋之事,誰也不準插手,要讓我知道誰敢自作主張,私動阮府的任何一個人,就休怪本爵爺心狠手辣了!杜三衡,你可滿意了?”
“多謝大人!”她拱手作揖笑道。
凌亂的腳步聲紛紛離去,直到廳內遽靜,阮臥秋問:
“都走了?”
“哎,走得一個也不剩呢。”心裡可終於放下大石了。她好奇注視他:“阮爺,你是使了什麼小計驚動朝中皇帝老爺?”
“不過是託個朝中朋友幫忙罷了。”他淡笑。
“說到底,阮爺你還是怕我跟我爹出了問題吧?若要我逃,只怕逃不出城門就被抓了,不如請在朝中有勢力的朋友幫忙。”哎哎,真不知該感激他,還是怪他不信她了。
他不予置評,讓陳恩扶他走到畫前。指腹輕輕碰著那永遠看不見的肖像。
“阮爺,當初你處心積慮想要拿徒兒換師父,現下你如願啦。”她笑道,目光落在他指腹,而後柔聲道:“現在你碰到的是你自己的眼睛,我爹來時你已蒙上眼,所以,你的眼睛是我畫的。就算你看不見自己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的模樣,可我看得見,每天我都會將你慢慢變得更俊俏的模樣刻在心版上,就算塞滿了也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你的肖像也會留傳後世,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剛毅的嘴形稍微上揚,他不太認真地罵道:“什麼俊俏?該是老態才對。”人只有愈活愈老而已,虧得她這麼形容。
她笑:“阮爺,我心目中的你,可是英颯煥發,貌比潘安啊。”
“哼!”她油嘴滑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若是平日一定又要斥她愛打謊兒,偏偏方才聽出她語氣中掩飾極深的真心真意。這女人真是……令他又惱又怒……又憐又愛……真是惱人!
他伸出手,她彷彿完全瞭解他心思似的,反扣他的五指,彼此緊緊交纏。他轉向廳內僕役,道:
“去把鳳春找來。”再對鳳二郎與陳恩道:“近日之內,阮府從永昌城內連根拔起,遷居它處。你們若有什麼事,就儘早去處理吧。”
“少爺!阮府有一百年的歷史啊!”
“也不過就是歷史而已。若不走,永遠不會有新的開始。以往東方非篤定我眼瞎成盲,不成氣候,所以不曾動過我,它日我若從商再起,形成民間勢力,難保他不會自毀諾言;再者,應康城商機勃勃,舉家遷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爺,你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陳恩連忙表露真心。
阮臥秋淡淡一笑。“隨便你吧。”轉頭向杜三衡道:“杜畫師,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爹聊話,你扶我去見你爹吧。”
“好啊,你們年紀相近,一定有挺多談得來的話題。”她笑,瞧見他又皺起眉了。
年齡相近,將來卻要喚聲岳父大人,也難怪他會皺眉。想來真的挺好笑的啊。
牽著他往門口走去,她又笑:
“阮爺,你說,咱們倆,算不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十指互纏,注意到她一說出口,他直覺要鬆手,她也不阻止,而後他惱怒地緊緊握住。
“杜畫師,你就不能一時半刻正經點嗎?”
“哎哎,要我正經,那就像是要阮爺一時半刻輕浮點一樣,阮爺,你要能對我輕浮,我就能對你正經啊。”
“你……”
那火氣甚大的罵聲與輕滑的笑聲漸遠,終至消失。
兩個月後——
馬車噠噠噠地,前往應康城,永昌阮府逐成廢墟,待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