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鳳春低語,遭來杜三衡奇異的一眼。
“管他是不是男人,總之那田老頭心裡想什麼,我鳳二郎可清楚得很。他在想,少爺眼盲,可畢竟為宮過,才氣是一定有的,外貌也俊俏,再加上這二宮一商的誘惑……哼,小小姐足不出戶,遲早會是潑出去的水,那剩下的一宮一商,必定落在少爺妻子的孃家裡,若跟咱們結姻親,嘿,說不得他兒子就會飛黃騰達,從此高宮進爵,呸,也不想想他家兒子比得上我家少爺嗎?”
“這倒是。”她附和,然後迫不及待問:“那阮爺呢?”簡直在看好戲了。
“他還不知道呢。”
她眨眨眼,訝異道:“還不知道?”
“一定會拒絕的嘛,當然不敢讓他知道。”鳳二郎沒好氣地說,偷偷覷著鳳春。“少爺脾氣硬,我白天故意探他兩句,被他罵回來了……我想,搞不好他、他心頭另有計畫,好比先納妾什麼的。”
杜三衡點頭,當作沒有看見他的彆扭,笑道:“你說得也挺有理的。好吧,那敢問二位,現值一更天,到底何事找我?”
鳳春也怕驚擾她的夜眠,連忙道:
“我本來想白天再來找杜畫師,可上午你要作畫,下午有時又下見人影,只好在這種時候找你。今天田老爺私下對我提起這事,要我暫瞞少爺,我想了一下午,不管婚事有沒有成,可阮府的確需要個夫人,而少爺除去雙眼不能看外,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所以我想請杜畫師幫忙,再替少爺畫上一幅。”
“還要畫?”再畫她怕露餡啊。
“當然工錢照給。”鳳春柔聲道:“而且不必那麼費功夫,不需要什麼油畫的,就像外頭那種肖像畫,將少爺畫得俊俏點就夠了。”
杜三衡應了一聲,說道:“是要求親用的啊……”
“少爺一知道準會殺人的。”鳳二郎咕噥,語氣泛酸:“就你笨,不知道為自己多想點,找個夫人來壓自己,何苦?”
“這裡沒你的事,你少多嘴!”她轉向杜三衡。“杜畫師……”
“這點小事沒問題,過兩天把畫交給你就是。”她笑,順水人情她最會了。
等鳳春任務達成心滿意足離開後,杜三衡走到窗邊,瞧鳳二郎小心翼翼地走在鳳春身後擋風,兩人雙雙沒入霧氣之中。
“欸欸,這對母子真古怪,最不古怪的,大概就是阮臥秋了。”實在很難想像那個脾氣動不動就火起來的男人,有朝一日會娶妻……即使娶了妻,也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沒有氣的年輕老頭兒吧。
理由很簡單哪,他或鳳春看中的,多半隻會是知書達禮的良好千金,娶回家後,想偶爾發發火,遇上逆來順受的妻子,也無處可發,只得一忍再忍,忍到最後,就提前變成老頭了。
光是想像,就讓她笑出聲了,反身走回桌前,拿回先前沒有讀完的書,一頁又一頁翻著──
其實她也還有個疑問啊,如果他娶的真是守禮的良好千金,一個眼瞎、一個害臊,洞房花燭夜該怎麼辦呢?
第三章
不知道是下午看見那仕女油畫屏風而生起的懷念,抑或心裡惦著那脾氣又臭又壞的阮臥秋成親後的下場,心裡樂得很,於是一向三更天才睡的她,任由手中的藍皮書滑落,託著腮,就靠在桌旁打起盹來。
房內,燭火搖曳,暈黃的燭影在她的睡容上幻化不定。唇辦緊緊抿著,像在睡中做著惡魘。忽然間,燭火搖晃得好快,將她在牆上的影子拉得扁長,杜三衡在夢中彷彿見到了什麼駭然的事物,猛地張開眼,瞧見燭火被風吹得幾乎滅了。
她暗喊不對,二郎離去前還很好心地關上窗……思及此,立刻轉往窗的方向。
頓時,她心口怦怦遽跳,臉色發白,雙腿發軟跌坐在地。
窗外……窗外有個鬼啊!她想喊卻喊不出聲來。這鬼正是每天她到秋樓的路上,所遇見的那名年輕男孩。
白天尚有好長的距離可以供她逃跑,如今晚上他緊靠視窗,彷彿隨時會穿牆而過,那泛青的臉、無色的唇間掉出過長的舌頭……說他不是鬼,誰信?
她打小就怕鬼,對誰都能膽大包天,唯獨就是被鬼嚇得沒膽──她曾想過,這輩子要是沒壽終正寢,肯定就是被鬼活活嚇死了。
驚懼恐慌之下,與他視線對上,她拼著最後一絲力量,胡亂在地上摸了樣東西防身,然後搖搖晃晃地抓起來,就往門外衝去。
一出門,她立刻被捲進霧氣之中。她暗暗叫惱,忘記阮府夜裡總是有霧,直到天明才會大亮──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