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買來的尚未全開的鬱金香,嫩黃|色,把略顯陰暗的房間照亮了些。等他坐定,她端來了早已為他備好的碧螺春,還有一個菸灰缸。
“都是你喜歡的家常菜,尚教授。今天只有我們三個人,沒有大魚大肉。”
“三個人?”
“你,我,如真。立言不能來,他女兒來了,她有優先權。”
他當然不會去碰這個敏感的問題,只說:“如真只是一個人來麼?我上次同她通電話時,是她丈夫接的。我順便也替你請了他的。他不來?”
她瞟了他一眼,把要說的一句話忍了回去,只說:“其實我同她並不熟。在臺大時,她比我先畢業,但比我晚出國。幾年前在麻省一個大學的學術會上碰見她,才知道她在紐約州。此後偶然通通電話,如此而已。她的婚姻好像並不好,我們交情不夠,我當然不好問她。”她又瞟了他一眼,接著說:“這次她答應來,還不是看你的面子。昨天來電話,說她丈夫系裡有事,不陪她來了。”
他掏出煙來,她忙上前拿起架在菸灰缸的小鉤上的打火機,嚓的一聲幫他點了,自己也點了枝,才坐下。他吸了將近半枝,才說:“我在電話裡把你在信義不如意的事大略講了一下,她倒是很同情。”
他說話時她十分注意地聽著,他說完,她上身前傾,看住他的臉問:“尚教授,我不是探你的隱私,但請你告訴我,你們之間現在僅是朋友嗎?”
他猛吸了幾口煙,將菸蒂捻熄,喝了幾口茶,站起來。先走到客廳那端的窗前站了一會兒,回到沙發,要坐下,但改了主意,雙手插入鐵灰色長褲口袋,在客廳來回走動。今天如黃立言在場,他就不會如此自由自在,也正因為此,他把自己同方如真的關係如實告訴了她。
“她剛從中西部搬來時,就由一個我以前教過的學生帶來見我,我一看就……嘿,嘿……”他想用笑聲掩飾自己的直言。“我對她第一印象非常好,她長得很討人喜歡。”他瞥見段次英臉上的表情,忙解釋說:“她是另一種型別,嬌小玲瓏那種,笑起來有兩粒小豆渦,很甜。”說到這裡,他忽然恍然大悟,為什麼段次英對他沒有異性的吸引力,原來她不夠嬌小,不夠甜,不夠點什麼。雖然憑長相、身高,段的分數在如真之上。他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如真時,即刻說了幾句,從好的方面來看,是讚揚的話,從壞的方面來看,是吃豆腐的話:“啊,小美人一個。你丈夫真是好運氣!”那天她丈夫也來了的,他對他印象不佳。“她的確十分可愛,同她一比,她丈夫十分木訥,比她差遠了。”
段次英覺得他離題了,輕輕咳了一聲,他警覺了,接著說:“那次碰面之後,她丈夫換學校,他好像是學生物化學的,我不太清楚。他換到紐約大學一個分校,離此地大概一百多哩,他們住定之後,如真一個人開車下來看我。”他頓了頓,說:“我們談得非常投契,我約她以後常來看我,反正她喜歡一個人開車。”他忽然停了行走,站在她面前:“你同她真不熟?”
“只是一般性的朋友而已。但時常聽到別人說起她。她的文章我倒看了不少。”
在交往之前(4)
“嗯,嗯,很好,很好。”
她不知道他的很好指的是什麼,也不想追究,只說:“當然聽到不少有關你們的事。”
“嗯,嗯,”他又開始來回走,她有點不習慣,但當然不能說什麼。“我當時剛離婚不久,一個人非常過不慣。當然有很多人介紹許多女性給我,但合適的極少。而且,以我的身份,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對不對?雖然我十分欣賞如真,但她不是自由身。那時她幾次來看我,我發現她對我也不是沒有興趣。你我相交已有多年,我可以向你坦白承認,當時我的確是很興奮的。幾次會晤之後,我向她求婚。”
他又在她面前停住,好象等待她的反應。
果然,她說:“她答應同她丈夫離婚?”
“沒有。”他回到自己座位,坐下,點菸,接二連三地吸了幾口,說:“她說她同她丈夫離婚不是個問題,他們貌合神離,好多年了,問題在於她的兩個孩子還小,她忍不下心拆散孩子們的家。她沒你利害。”其實他這句話是表揚她,但段次英完全錯會了他的意思。
“尚教授,”她一氣之下,也顧不上這次會晤的重要性,面孔鐵板,聲音錚錚地說:“你這是甚麼意思?是不是指我光顧自己,不顧孩子?”
“唉,次英,我哪有這個意思?我是讚揚你,甚麼事都有決斷,有勇氣去做,不像多半女性,又要熊掌又要魚,結果什麼都沒撈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