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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找誰?”
“找馬玉林。”
“馬玉林?你們是他什麼人?”
“不是他什麼人……”玉蘭不知道應當解釋到什麼程度,“我只是知道他是做生意的……”
雙柱也跑過來了。這個圓滾滾的孩子剎不住腳,差點兒滾撞到紹平身上。雙柱的年齡與紹平相仿,長相卻與紹平大相徑庭:大圓臉,眯縫眼兒,鼻樑上還架著幾顆雀斑。顯然,他為這裡突然出現兩個陌生人而感到新奇,傻咧咧地笑著,盯準了紹平看。
喜子繼續追問玉蘭:“你們跟馬玉林是……親戚?”
“不,只是認識,不很熟的……他在嗎?”
“不在,他去寧夏了。”
“去寧夏了?”
“嗯,都走了,婆姨、娃娃也跟上走了……”
玉蘭發起呆來,目光不自覺地避開喜子的審視。
雙柱對紹平腰間掛著的天藍色搪瓷缸缸發生了興趣,不住地用手裡的棗木棍去磕碰它,要聽它的響聲。紹平懊惱地躲到一邊,雙柱卻又跟上來,仍然傻笑著,只顧用木棍去撥拉……紹平狠狠地瞪他,他根本不在乎紹平的態度,繼續幹他的事情,就好像那搪瓷缸缸掛在樹上似的。
喜子抽空兒制止他:“雙柱你幹啥?甭胡鬧!”
8。那天的事(2)
雙柱把兩溜鼻涕吸進去,強辯道:“誰胡鬧哩?耍耍嘛,咋哩?”
紹平極為討厭這個圓滾滾、一直在無聊地笑著的東西,不僅僅討厭他的長相——這瞎熊攪得他簡直聽不清媽媽在說啥。
“大兄弟,我想問你個話:咱這搭………鬧紅了?”
喜子專注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正面回答她,問道:“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靖州。”
“靖州?”喜子忘了掩飾自己,睜大了眼睛看著玉蘭,並且把目光從玉蘭身上移動到紹平身上。“你們是從靖州來的?”
“嗯。”
喜子知道商子舟的紅軍正在靖州打土豪分田地,他也知道,馬玉林在靖州有個親戚,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大土匪,叫井雲飛……莫非這個女人是井雲飛的什麼人?
喜子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黃河東岸。
赭色的山巒正在逐漸被越來越濃的暮色籠罩,天空把大地溶解了,乳白色的炊煙和藕荷色的暮靄交織在一起,使得遠遠近近的景物都有了一種若隱若現的情致。一些莊戶人和他們的牛正在從遠處的路上走來,顯得十分慵懶,有什麼人在大聲吆喝,聲音在原野上緩慢地舒捲,以至於聽上去像是在唱歌。從黃河峽谷席捲上來的風帶著濃重的涼意。河岸的那一邊,閻錫山的軍隊又在壕塹裡燃起了火,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只鬼的眼睛,閃著不懷好意的光澤。
喜子笑了,好像突然得到了一個確定無疑的結論。
他滿嘴細密而潔白的牙齒,給玉蘭很深的印象。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後生,同時也是個很難對付的後生——玉蘭想。
“看,天晚了,”喜子和顏悅色地說,“進村吧,我爸叫馬漢祥,是馬家崾峴鄉農民協會主席,我帶你們去找他。”
玉蘭的心抽搐了一下,但是她並沒有把內心的恐慌暴露出來;紹平顯得有些遲疑,玉蘭衝他笑了笑,示意不要怕,便跟上喜子走了。
雙柱伸出手臂攔住喜子:“把他們帶哪兒去?”
“甭管!”喜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該吃飯了哎!”
“咋?”
“讓他們吃飯嘛,到我家去吃……”
喜子把雙柱撥拉到一邊去了。雙柱的這句話使紹平稍稍平和了一些內心對於他的反感……紹平現在餓得很,他正巴不得好好吃一頓飯,睡一覺。玉蘭覺得雙柱這孩子可愛,試圖去撫摸他的光腦袋,他卻把頭一歪,一下子跳開了。
村裡傳來一個男人沙啞的吶喊之聲——那是雙柱的爸爸馬栓在招呼兒子吃飯哩。雙柱豎起耳朵聽了聽,撒開腿就跑了,完全忘記了剛才對於客人的邀請。
那時候,馬家崾峴的最高權力機關還不是鄉政府,而是農民協會。農民協會設在一個頗為講究的窯院裡,這裡也是農民武裝赤衛軍的指揮部。
這個窯院一年前是本村地主馬佔鰲的住宅,建築得十分考究:正面五孔大窯全部是用巨大的青磚箍起來的,上端伸出了很寬闊的廊簷。暗紅色的杜梨木窗欞上,雕著栩栩如生的花鳥和線條優美的五彩雲霞,左右兩排耳房也造得十分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