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取城門。
天知道,這洞開的城門對於必須儘快搶佔查美拉鎮的我們來說具有多麼巨大的誘惑力,就彷彿是我們在飢餓時送到口邊的麵包,能夠讓最怯懦的人鼓起最熱烈的勇氣。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高叫著衝向那裡,幾乎全然不顧城頭上落下的密集箭雨。許多人的身上插滿了那些危險的遠距離攻擊武器倒在了地上,殷紅的血水順著傷口湧入泥土中,將他們的體溫融入這片大地,成為荒草土石中的一部分。但更多的人帶著傷痕踏過他們失去靈魂的軀體,看也不看這些片刻之前還鮮活亂跳的好友親朋,義無返顧地衝向前方。他們的目光只聚集在一點:城門,那道城門,那道帶著死的血色和生的希望的城門!
我很想讚美他們,我很想讚美那些正在將兵器插入敵人身軀中的戰士們,我想稱讚他們勇敢、堅強、忠誠、無畏。但我知道這些詞彙暫時和那些人沒有關係,他們的勇氣並不是來自偉大的信念和高尚的理想,而是來自死的絕望和生的渴求這兩方面的擠壓。他們在追求的並非是奪取佔領查美拉城的榮耀,而是保全住自己朝不保夕的卑微生命,讓自己的呼吸在這片從不缺少血腥的大地上能夠延續得更長久一些。
真奇怪,為什麼我會在這生死一線的沙場上想到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這能說明些什麼?我並不比那些正在抵死搏殺計程車兵們更高尚,在這場戰爭中,除了我值得誇耀的友誼,我並不比他們渴望得到更多的東西。我是冷靜清醒的,或許,但我也是愚蠢的。那些無用的想法除了讓我軟弱、讓我動搖,並不能給我提供更多的幫助。
真正的蠢材和瘋子可以在戰場上活得更久,這句話是卡爾森曾經告訴過我們的。那時,年輕的我還只當它是一句戲噱的笑談,而現在,我覺得我開始懂得這話的含義了。
“重灌步兵掩護,弓箭手上前,目標,城頭敵軍弓箭手,射擊!”我整理著心情,大聲命令著。比起無用的胡思亂想,這才是我應該做的事。
一片密集的箭雨違背了眾神設定的引力規則,從下而上被拋向城頭。和城上的攻擊相比,我們的遠距離攻擊威力並不大,但也已經足以短暫壓制住來自城頭的威脅。趁著克里特弓箭手沉默的短暫瞬間,德蘭麥亞的輕裝步兵迅速靠近了城門。他們在城下形成了巨大的數量優勢將一個個押運糧食的克里特官兵砍翻在地。最前面的戰士已經踏上了吊橋。一切似乎正在向最好的那個方向發展著,一旦我們士兵的鞋底染上城內的泥土,這場戰鬥的結局便都將成為定數。失去依憑的幾千守軍絕沒有可能抵擋住將近兩萬大軍的正面攻擊。
戰鬥原本應該在這時結束的,這觸手可及的勝利果實葬送在愚蠢的友軍手中。
右後方的陣地上忽然傳來一陣聲帶充血的狂熱叫喊:“全軍衝鋒,給我拿下這座城鎮,最先進入城門的,我重重有賞!”
我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剛想大聲制止,右前方忽地也響起這樣的喊聲:“衝鋒,衝鋒,衝鋒,這座城是我的!”
隨著這樣的叫喊聲逐漸傳遞開,一群群隊形雜亂的貴族私兵湧出後排陣地,以一種無序的方式擠向城門。他們非常規的行動不僅喪失了自己的陣列,並且將原本城下秩序井然的對列陣型衝得粉碎。在貴族們的叫囂下,那些私兵們甚至拿著弓弩加入到了肉搏戰的行列中,他們自然首當其衝成為被屠戮的物件。
“混蛋,是誰下的命令,都給我後撤!”我壓抑不住心頭的火焰,暴怒地喝道。枉費這些貪婪無知的軍中敗類從小接受過最優越的家庭教育,他們對戰場和戰鬥的理解卻遠在一個普通士兵之下,甚至連最基本的“服從”也無法做到。在危及到自身安危,關乎自己生命的問題上,他們或許可以暫時地學會接受指令,就如同不久以前他們也可以在黑暗中潛伏了一夜等待戰機。但一旦他們看見勝利的曙光,就會將軍人的廉恥心拋在一旁,為了一己之私爭奪不休。這些養尊處優的傢伙怎麼會了解,他們因為一時的貪功下達的錯誤指令,將會以千萬士兵的生命付出代價,而這,正是我的導師卡爾森最痛恨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不要理這個傢伙,我是伯爵,無需聽從平民的指揮。給我衝!”
“對,不許後退,給我衝……”
這些穿金帶銀的蠢材全然不顧我們的勸阻,自以為是地將我們的陣型搗得一團糟。我腦門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心口彷彿正被一條長繩緊緊地捆縛著,壓抑得難以喘息。在這自己人造成的混亂中,我已經完全失去了對戰場的控制,唯有竭盡全力整治好自己的陣列,避免因為友軍——如果這些蠢材真的可以被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