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仍然是中校。而即便如此,我也沒有離開過軍隊。不管你相不相信,基德中校,那場戰鬥是我指揮過的第一場戰鬥。當將軍閣下告訴我:那萬餘大軍的領導權屬於我的時候,我的血液都在凝固。我第一次身臨其境地參加一次戰鬥,而且居然成了一支大軍的統帥。如果是在四天以前,我是無法想象這些的……”
這時候,這個中年軍官臉上嚴肅激動的表情消失了,忽然變得神色扭捏。他伸出脖子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第二個人聽見我們的交談之後,壓低了聲音小聲說:
“告訴你一個秘密,在開始正面攻城的時候,我承受不了那麼大的心理壓力,居然尿溼了褲子。哦,真見鬼,我為什麼會把這麼丟臉的事情告訴你。你真是個好聽眾,中校,總是讓人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你。”他一邊紅著臉一邊解嘲地哈哈大笑起來,“我生怕被別人看出來,舉著佩劍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褲子差不多被風乾為止,哈哈哈……”
我回想起當時的戰況,還記得佩克拉中校屹立在秋風中的英姿。想到他在這最威武的時刻居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隱情,我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的笑容裡含著淚花,那是為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實現了他的願望之後流下的喜悅淚水。
“我在等待啊,中校,等待了許久。我一直希望有一天,那個人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發自內心地對我說,我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我發誓,得不到他的承認,就算是死,我的靈魂也無法得到安息。”
“可是,中校,他可能已經死在戰場上了。您不能因為一個渺茫的希望,就以自己的靈魂為誓啊。”
“我的誓言已經完成了呢,基德中校。我要的不是單純的那一個人的讚許,那只是一種孩子氣的執念而已。我渴望的是來自真正軍人的真心認可,就在剛才,您已經把我所希望的慷慨地給了我。”
“您是個真正的軍人,基德中校。您的承認是我最大的榮耀。”
這個讓人尊敬的軍人真誠地看著我,他的眼神中沒有一個長者對年輕人的期許和鼓勵,所有的目光都只含著一個軍人對另一個軍人的無限感激。
“咳,如果可以的話,我冒昧地請求您,再對我說一遍那句話,好嗎?我……想再聽聽,聽得清楚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請求著。
天吶,誰能拒絕這樣的請求?誰能拒絕一個期待了將近二十年的軍人得到一句再公允不過的評價?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完成他的誓言,但在這個時刻,我絕不願意哪怕一絲一毫地違揹他的願望。我站直了身軀,整理好原本鬆散的軍裝,將我的長劍舉到足以表達我內心情感的位置,莊嚴地大聲說:
“我,傑夫裡茨基德,以我名、我血、我劍為證,您是一個讓人尊敬的、真正的軍人,佩克拉中校。我謹向您獻上我最崇高的敬意!”
那個一直表現得瘦弱疲憊、像一個迂腐教師一樣的中年男子此時挺直了他一向稍顯佝僂的腰身,像一柄筆直的標槍巍巍站在我面前,緩緩抽出了他的佩劍,鄭重地向我回禮。
“謝謝您,中校。”他的聲音顫抖著,閃耀著驕傲光芒的淚滴從眼角落下,猶如一場遲到了二十年的約定,帶著滿足和喜悅,瞬間淹沒了他略顯蒼老的面龐。
第十卷:歧路 第八十四章 紫羅蘭之隕
推開房間的大門,我們看見普瓦洛正跪在床前,痴痴地望著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床上正躺著的,是美麗的黑暗精靈埃里奧特。她毫無意識,緊閉雙眼,嘴唇因乾涸而裂開,泛著不健康的白色。短短几天時間,她已經由一個英挺強健的女戰士變成了一具幾乎完全枯萎了的身體,唯有鼻腔間不時傳出的微弱氣息才能證明,生命尚未離開她的肉體。
如果不是黑暗精靈的身體構成與人類有不小的的差異,克里特人那狠毒的一槍或許已經穿透了埃里奧特的心臟。但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我們能找到的所有戰地醫者都無法救助這可憐的生命。他們徒勞地使用著只對人類才有效果的各色藥劑,試圖彌合埃里奧特身體上的可怕傷口。這完全沒有用,美麗異族少女身上的創傷仍在持續惡化,她的左胸被槍矛完全地穿透了,裡面那些不知名的臟器受到了不知什麼程度的破損。我想,她之所以還活著,或是因為受了某個善意的神明的照顧,讓我們及時地制止了她傷口上鮮血的噴湧。
當甦醒的普瓦洛得知埃里奧特還活著,不顧自己同樣身受重傷,掙扎著來到愛侶的床邊,一步也不願走開。黑暗精靈瀕臨崩潰的生命終於點燃了亡靈術士的愛情之火,這火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