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而歸,拖著一籮筐豬草和小魚蝦往回走。
先去了西頭的王二槓子家送魚蝦,準備先把上回賒得帳還清了,一到他家籬笆外頭,王二槓子家女人已經看到她,忙不迭叫喚:“哎喲,沉香,那麼一早就來啊,快快快,進來烤個火,瞧這小臉凍的,怪可憐見的!”
被熱情的女人拉進屋裡頭,上了炕床熱乎乎背面一裹,頓時覺得一個激靈打了個噴嚏,王二桿子女人熱情的給了碗熱乎乎的面道:“來,吃吧,大早上去忙活的,沒墊肚子吧!”
聞著啥澆頭也沒有的熱麵條已經有股子噴香來,激得沉香肚子立馬咕嚕嚕叫喚的厲害,她也不客氣,接過來狼吞虎嚥起來,那女人忙不迭在一邊道:“慢點慢點小心噎著了,這可憐的孩子,瞧你這樣子身子骨那麼弱還趕著大早忙活,我看你娘也算是有福氣,有你這麼個乖巧伶俐的女兒,不然靠你那個成天讀書的哥啥時候是個頭哇?”
沉香囫圇吞下口中的面,道:“哥出去讀書,也總會有機會出息的!”
“嗨,出息出息,考了四次了也沒中,一家子還得靠你個小女娃子撐著也不燥他,我看也沒啥指望,回頭我讓我家那口子給你算算命,不成就還是老老實實和他爹一樣打漁啥的,前村還有塊荒地,種個地也比啥事不幹強啊,這算是什麼事啊是不是沉香?好歹這幾年你該嫁人了這不是耽誤了嘛!”
王二槓子是個半仙,平日總是給鄰里八鄉有人家需要做道場測字算命看相,紅白喜事都做,雜得很,附近人都叫他槓子半仙。
沉香放下碗筷,隨意一笑道:“謝謝嬸子,我能行,哥是男人總還是讀書才有出息,我信他會成事的。”
王二槓子女人瞅瞅面前這個看上去不像個十二歲個頭羸弱的丫頭,明明身子骨小,眼裡頭卻有尋常孩子沒有的神采,這孩子,自大前年受了寒氣大病一場差點斷氣後便變了性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對於薛氏來說,女兒鬼門關走一遭沒死是最大的幸運,在外頭人看來,為了個賠錢貨差點把自己命搭上有點得不償失。
薛氏在大冷天跪在鎮上神醫陳棟的門口三天三夜,倒是被人家允了看病,可是自己個卻落了一身病根。
王二槓子女人打量沉香一番,拉著女孩手道:“也不枉你娘那麼辛苦把你拉拔大,往日你總是大氣不吭的啥都不懂,現在卻能夠撐個家,人是弱了點,日後哪家娶了你去,定是個一把好手呢!”
看小姑娘小小年紀打理一個家,倒也井井有條的,同一個院子裡鄰居的也時不時接濟一下,但是到底屋裡頭不能天天幫,有時候有人送些米飯上門也不見裡頭亂,薛氏雖然躺在床上身子骨卻一直拖著沒好也沒壞,這不都是虧著這個女兒?
二年前沉香可沒看出來能有這些本事呢,所以家裡頭那口子就對自己女人說,這娃乃是開了天庭,通了竅了,靈智八通,日後必有大福,要自己個沒事多套套近乎,指不定有回報的時候。
思及此,她又道:“大冷天你這總是去摸蝦割草的也不是個事,現在農活又已經歇了,嬸子這裡有些米麵你拿去吧,頂個把月沒問題,莫要再出來幹,小心身子骨吃不消,你趴下了,你娘可咋辦?”
沉香趕緊起來道:“承嬸子大禮了,這個不敢當,活計該做的理當做,豈有白得的道理,上回賒的還沒還清呢,這回不能再賒,娘說過做人要實在,不該的不能要的!”
“瞧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變通麼,你不是在二張家賒過米的?我家這裡難道你嫌棄不成?”
沉香斂著笑意道:“沉香知道嬸子是好意,不過娘說過,老賬沒還,新帳便不可以再有,否則這新帳加老賬,成日裡賒著過日子容易,這人便容易懶散了,你說是不是這理,嬸子?”
王二槓子女人一噎,倒是被這小姑娘一番大道理說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訥訥道:“話是這個理不錯,不過也不必如此計較吧,人都這份上了骨氣也是沒用的不是?”
這話輕的很也就在嘴邊上,沉香裝著沒聽到,不是她不賒帳,而是做事要看人,二張家是本本分分的種田人,欠這樣人家的人情還起來單純些,若是像王二槓子這樣的人家,指不定要用著人情讓他們還什麼不好做的禮,這樣的麻煩少惹為妙。
吃碗麵,沉香又道:“嬸子客氣了,這碗麵就算在今日的帳上,你看還能給換多少銅錢,我這就要回去給娘做飯呢!”
王二槓子女人被駁了面子正有些不高興,臉色訕訕的,只是家裡頭男人再三囑咐過,一時倒也不好發作,只道:“瞧才多少會啊,再坐會吧,外頭風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