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越打球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哭,伏在桌案上肩膀抽抽搭搭無不可憐。周斯越沒做停留,把球往框裡一丟,收拾書包轉身走了,丁羨聽見走廊裡一聲很輕柔的:&ldo;夏思寒說一起吃飯。&rdo;是楊純子的聲音。&ldo;嗯。&rdo;周斯越極淡的嗯了聲,腳步聲在走廊裡漸遠。原本哭到只剩啜泣的少女啊,忽然趴在桌上又難過的嗚嗚嗚出聲來。混蛋。混蛋。混蛋。七點,丁羨回到燕三衚衕,灰暗起了皮的牆角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一株豔紅的花朵,周身是一抹綠油油的青苔,像是在被人遺忘的角落裡開出了一抹春。丁羨望著那株花出神,身後忽然想起一道懶洋洋地聲音,&ldo;這麼晚?&rdo;丁羨驀然回頭,路燈下,那道熟悉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單肩挎著包,雙手抄在兜裡,人倚著衚衕口的老石頭城牆,一臉閒散地看著她。&ldo;你不是跟楊純子去吃飯了嗎?&rdo;她倔強地扭回頭,目光又回到那株花上,在巷口的微風中輕輕搖擺。他低頭,指尖輕輕撓了撓頭髮,笑:&ldo;一想到你在教室哭,我還吃得下?我可不是你那麼沒良心的人。&rdo;話語間,花落了半片葉,丁羨收回目光,轉身噔噔噔走到他跟前,路燈罩在他頭頂,仰頭,看過去,他就像是個發光源。&ldo;王八蛋。&rdo;她看著他,低低罵了句。&ldo;嗯,我是。&rdo;他毫不在意地說。&ldo;混蛋。&rdo;丁羨又罵。他靠在牆上,書包在他背上,垂眼睨她,只是低低笑著,任由她罵,那表情似乎在說‐‐你罵吧,我照單全收。少女破涕為笑,男孩兒忽然伸手大力揉亂了她的頭髮,又是熟悉的那句:&ldo;傻不傻。&rdo;燕三的後巷有個兩米矮牆,白襪黑磚堆疊在一起,巷弄口栽著兩棵老梧桐,茂密盛綠,枝葉遒勁延伸到牆裡頭的院落裡,丁羨沒來過,裡頭烏漆嘛黑,瞧著有點滲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ldo;這是哪兒?&rdo;周斯越把包遞給丁羨,三兩下翻過矮牆,人已經站上了牆頭,衝著底下的丁羨伸手。&ldo;上來。&rdo;指尖輕觸,對方的溫度傳到她手心,丁羨渾身過電一般,略一遲疑,男孩兒催促:&ldo;快點。&rdo;等她爬上牆頭,望著院落裡頭的黃土磚瓦,有些出神,&ldo;這啥時候還建了個寺廟啊?&rdo;兩人坐在牆頭上,掛著腳,周斯越衝那小黃瓦房一昂下巴,&ldo;睜大眼看看,黃房子就寺廟啊?瞧給你見識淺薄的,裡頭住著一啞巴,姓張,蔣沉小時候天天找他嘮嗑,嘮了半天,才知道人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好呀,有什麼秘密都告訴他,心裡也不會憋著難受。&rdo;&ldo;你都跟他說過什麼?&rdo;周斯越一笑:&ldo;很多,記不清了。&rdo;話音剛落,院落的小木門被人推開了,一約莫三四十歲的寸頭男人,穿這件青色長袍衫從裡頭端著一盆出來,目光一斜,瞧見牆頭兩人,用手指了指。周斯越拉她下去。&ldo;走,過去打個招呼。&rdo;張啞巴真不會說話,睜著雙眼睛牢牢地在丁羨跟周斯越身上打量,直到丁羨開口:&ldo;我叫丁羨。&rdo;&ldo;他先天的,耳朵聽不見,所以你說話他也聽不見。&rdo;周斯越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套手語,行雲流水地給他做了幾個動作,張啞巴高興的樂了,連連跟丁羨點頭,還轉身從裡頭拿了兩個饅頭遞給他們,用手示意,吃呀吃呀。丁羨遲疑地咬了口,饅頭生澀,在嘴裡糙糙嚼了幾下,就吞嚥下肚。周斯越把饅頭捏在手裡,又跟他聊了會兒,丁羨看不懂也聽不懂,只能默默站在一邊嚼饅頭,偶爾側頭看看身旁的男孩兒,淡白月色下的少年微低頭,目光柔和且認真地聽著對方說話。延平鎮也曾有個聽力障礙的聾啞人,可那裡的小孩兒除了對著他做鬼臉扔石子之外,年紀大點兒的男生只會開他的玩笑,除了嘲諷就是譏笑,就連她自己,也曾害怕聾啞人的靠近,每回經過那座小房子,都忍不住加快步伐。如今回想,周斯越說的沒錯,確實是她見識淺薄。週一,孔莎迪告訴她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的八卦。&ldo;我幫你打入敵情內部探聽過了,你那位周少爺真沒喜歡過楊純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