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不想搬,也不能搬,但駐徐州的各軍政機關都聽到了風聲,人心思遷,甚至長官部都有人巴巴地過來問:我們什麼時候走?
問得多了,李宗仁感到必須擺一個樣子出來,不然沒人能夠安心。
他成立了“設營小組”,任務是前往察看兩個擬搬遷地點的情況,回來後再向他彙報。
老李在聽取彙報後,拿一支鉛筆,在地圖上這裡畫一塊,那裡塗一塊,說是要分配各機關駐地,但是畫來塗去,如何分配總是決定不下來。
中國的事情,隨便起來可以很隨便,認真起來足以沒完沒了。雞毛蒜皮這麼一攪和,半個月都過去了,還是沒搬,而徐州的政府人員卻覺得自己一直是處在“搬遷中”,所以並沒有怨言。隨著戰場形勢越來越緊張,大傢伙忙於籌劃軍事,搬遷一事也就不了而了之,既沒人想起,也無人過問了。
前線雖然危急,但大本營不能慌亂,在這一點上,李宗仁和唐生智都想到了一塊。
每天早上或者午後,老李都要騎上一匹青驄馬,到徐州的大街上去遛上一圈,用意就是告訴大夥,少要擔心,休要害怕,主帥在此,徐州可安。
那段時間,徐州一直遭到日機空襲,警報拉響後,在城裡採訪的作家記者以及一些官員競相往防空洞裡擠。
李宗仁不去。
我堂堂戰區司令長官,豈能鑽到那座小洞裡,和一干俗人擠作一團?
當然辦公室也是不能久待的,這點打了大半輩子仗的猛仔可是明白得很。他到草地上去散散步,以一個老兵的角度,猜猜下一顆炸彈會丟到哪個地方。
如果有膽大的記者跟在後面,老李還會興致勃勃地跟這記者吹吹前線的戰況。輕鬆之態,就像我們現在吃飽了飯,一定要聊聊國際形勢,爭論一下朝韓是否會真的扭到一處一樣。
日機雖然未炸中長官部的辦公室,但落於附近的倒不少。
我們在電影院裡看美國大片,有時都會被影片裡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所驚倒,何況現場。縱使記者再膽大如斗,當炸彈接二連三落地時,也常常會恐懼得面無人色,唯李宗仁處之泰然,若無其事。
不過老這麼被動挨炸,總也不是個辦法,長官可以假裝“閒庭信步”,普通軍民可不行,炸來炸去,士氣會被炸掉的。
既然你能空襲我,為什麼我不能空襲你,李宗仁準備找空軍來給大家壯膽鼓勁。
中蘇空軍的主力都在參加武漢空戰,來不了徐州,老李召來的是空軍三大隊。
這個三大隊不是原來的中央空軍三大隊,後者在淞滬會戰時就消耗完了。
如今的三大隊讓李宗仁感到格外親切,因為他們的前身是桂系的空中衛隊,即廣西空軍,飛行員也以廣西人居多。
作為中央空軍的替補,廣西空軍一直在湖北襄陽接受蘇聯式飛機訓練,兩個月前,他們才剛剛以新的中央空軍三大隊的名義,去蘭州基地接收了“黃鶯”伊…15。
以前由於飛機數量有限,空軍內部都只能採取輪流休息制,即大家輪流開飛機。這次則不同,好機人人有,在領到嶄新的“黃鶯”後,這批廣西飛行員一個個高興得像過年一樣。
李宗仁找他的空中子弟兵幫忙,開始並未寄望太高。
廣西空軍畢竟缺乏經驗,不然還會給中央空軍當替補嗎,這個道理誰都明白。雖然如今換了新飛機,但自古道,好馬配好鞍,飛行員經驗不夠,效能再出眾的飛機在實戰時也得大打折扣。
在湖北機場訓練時,機場上空曾經發現一架日軍輕型偵察機,三大隊十幾架飛機追人家一架,追了兩次,竟然都被對方輕鬆逃脫。
別說高志航、劉粹剛這些天王級飛行員了,就淞滬會戰時期在戰鬥機大隊中墊底的老三大隊也不至於這麼窩囊吧。
李宗仁告訴新三大隊,我既不需要你們保護徐州上空的安全,也無需長期配合陸軍作戰,我所要的,只是去敵方陣地扔幾顆炸彈,然後再到我方陣地擺個造型即可。
要求真的太低了,低到了讓飛行員們都感到臉紅難為情的程度。
可問題是他們沒法投彈。
蘇聯戰機不比美國鷹式,後者一機兩用,既能戰鬥又能轟炸,蘇聯的則是要戰鬥就不能轟炸,要轟炸就無法戰鬥,眼睛歸眼睛,鼻子歸鼻子,分得十分清楚。
老李不是空軍出身,他不管這些。
跟外行沒法說,只能自己想辦法,最後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在機翼下面裝一套炸彈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