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人喊馬嘶、鬼哭狼嚎的夜晚。四周的山頭全都被中國軍隊所控制,迫擊炮彈像下雨一樣,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下,中彈致死或負傷的日軍越來越多。
輜重部隊原來還殘存了幾十匹戰馬,到這時已全部被打死,連一匹也沒剩下。
第一〇六師團輜重一等兵那須良輔當時就待在這個恐怖的圍獵場裡,他和同伴預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將來臨,精神瀕臨崩潰狀態,望著月亮禁不住哭出了聲。
這通常就是大圍獵最後的情景。元史專家對此的描述是:“各類野獸發出痛苦的悲鳴聲,像山下的松濤一樣滾過。”
戰後,在萬家嶺發現了很多日本輜重兵的墳墓,馬骨和馬背上的鐵質馱鞍更是丟得到處都是。這說明在當時的情況下,第一〇六師團已無前後方的區分,野戰步兵自顧尚且不暇,哪裡能保護得了輜重部隊。
不過這個名叫那須良輔的輜重兵實在夠幸運,他是萬家嶺一役中極少的倖存者之一。那次遭遇深深刺激了可憐的輜重兵,日本一宣佈投降,他就迫不及待地扔下軍裝,改當了漫畫家。
在那須良輔的筆下,雷鳴鼓劉是真正的“地獄之谷”。據他自己說,在晚年的幾十年時間裡,萬家嶺的那一幕慘景從未能從記憶中真正抹去。
豪情晚照
在10月9日這天晚上,第一〇六師團師團長松浦已無法有效地掌控自己的部隊,司令部附近的所有聯隊更被分割得零零散散,僅能在各自的孤立陣地上苦苦掙扎。
可怕的還在後面。
10月10日凌晨,天還沒有亮,一片漆黑之中,中國軍隊已幾次攻至第一〇六師團司令部附近。
松浦師團長似乎也只能對著月亮大哭了,他把司令部端茶送水的勤務員都召集起來,派出去進行抵抗。
可是槍聲仍然在慢慢接近。松浦絕望已極,下令將聯隊軍旗集中到司令部,所有傷病員每人發一把槍,他自己也持槍在手,準備到最後時刻,領著這些傷病員焚旗決鬥。
若排除作秀嫌疑,僅以戰場表現而論,不能不說,日本軍人的這種武士精神還頗有可圈可點之處。
後來據日軍俘虜供述,只要當時第六十六軍再往前攻進一百米,松浦就得被俘——如果他不願意的話,那就只能選擇切腹了。
由於是夜戰加混戰,中國軍隊也不知道第一〇六師團司令部究竟在哪裡,否則的話,松浦就要為日軍師團長開創一個新紀錄了。
第一〇六師團師團長哆嗦著身體,一直熬到天亮,才有人來救他。
救他的是航空隊,看到下面慘成這個樣子,日機拼著命往下扔炸彈,使中國軍隊的致命攻擊被迫中止。
這一戰,第一〇六師團折損大半。經過白天的收容歸整,松浦發現,整個師團已陷於癱瘓,原因是聯隊長以下軍官死傷過多,已不敷使用。
一個新編師團,沒有軍官撐著絕對不行,要不然,像那須良輔那樣的預備役新兵會更加惶惶不可終日。
第一〇六師團在萬家嶺深陷包圍且損失慘重的事,廣播上都播了,就算岡村想遮這個家醜都遮不住,日本朝野為之震驚不已。
從最早的“九一八”,到“七七事變”,日本老百姓司空見慣的訊息就是“勝利捷報”,偶爾有一個臺兒莊,都覺得丟了面子,現在一個師團被人家整到這種程度,無不駭然。
“華中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急得連岡村的面子也不顧,開始直接插手“救援行動”。
得知第一〇六師團缺乏軍官,他立即調集兩百多名聯隊長以下軍官,直接空投萬家嶺。這一招猶如打雞血,總算讓這個倒黴透頂的師團又恢復了一點生氣。
眼看紙已包不住火,這時的岡村也不能不在面上再做些動作。可即使到這種程度,這個利慾薰心的傢伙還是不願意因為搭救“弱兵師團”而影響自己的整個西進行動,躊躇了半天,才肯從第十一軍直轄的特種部隊中撥出一個戰車大隊前往增援。
坦克雖然威風,卻上不了山。不過這倒是給薛嶽又提了個醒,“弱”要慢慢變“強”了,看來還是得抓緊時間。他令旗一揮,指揮迫擊炮兵繼續前壓,各部趁夜再次發動猛攻。
本來第一〇六師團還佔著張古山以北一個叫嗶嘰街的小村莊,但經過整晚鏖戰,嗶嘰街也得以收復。戰後這裡散落的日軍遺骨最多,返回的村民中有圖財的,曾從骷髏堆裡起獲三十多枚大金牙。這些金牙都是日本兵的,因為中國兵根本就鑲不起。
從那之後,松浦師團長對憑自己的能力